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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沉默,他怀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您别误会,这事儿是王爷一早交办的,王爷说了连日来辛苦掌印了,不好总叫您做梳头这点子小事儿,您是陛下要派出去办差的得力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陛下让您出去监军,一年半载的不在宫里头,陛下身边总的有人伺候不是,这才忙忙的替陛下选了人来。”
我缄默的点头,看着他离去,脑中只是在重复着,陛下要派我去监军这一句话。
尽管我一直怀着这个疑问,但直到我念完这一日所有的奏疏,又奉了茶给陛下,看她闭目品茗之时亦没有想到,该如何开口向她发问。
“你且告退吧,今日不必为朕梳头发了。”她在回到寝殿之后如是对我说道。
我欠身遵命,有些想问她选到的梳头娘子是否合意,却终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无稽。我垂首自嘲的笑笑,躬身向后退去。
她突然出声叫住我,轻缓无力的问道,“若朕派你去监军,你想去哪一处?”
“臣去哪里皆可,全听陛下吩咐。”我沉声回道。
这个答案她心中应该有数,只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她需要我离开内廷。
天授二年腊月中,甘肃天水地震,陕甘一带皆有持续复震。甘肃巡抚廖通奏疏上言道,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数震,或累日震不止。河、渭大泛,华岳、终南山鸣,河清数日。官吏、军民压死八十三万有奇。
我念完这道奏疏,心中亦为灾情所牵动。陛下更是镇日愁容不展,我隐约觉得如果此时能为她分忧,大约只有一个选择。
我于是向她请调前往甘肃赈灾。她只是深锁了眉头看着我,并未作答。
过了两日她下令,诏发太仓银万两于延绥、一万两于陕西诸府、一万五千两于甘肃、一万两于固原,协济民屯兵饷,停免夏税。
同时下旨令我为钦差,与户部侍郎邹廷和一道即刻前往甘肃坐镇抗灾。
阿升又一次为我收拾行装,而我的心情也如同京城的冬日一般寂寥落寞。
我知道此行所到之处只会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甚至是饿殍遍野的惨境,再也不可能有江南那般烟雨迷蒙和诗情画意。
临行前一晚,陛下召我前去,我知道她还有事要吩咐我。她拿了一份密奏的折子给我,内容是如今驻防甘肃的李诚上书弹劾甘肃巡抚廖通贪赃枉法。
“你此去甘肃,除却赈灾,要替朕查清这件事。朕已授意李诚协助你,你可于他商量该如何办。”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没有实际证据前,不得打草惊蛇。务必要一击即中,明白么?”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暗中查访,不能让廖通事先有任何的察觉。廖通盘亘甘肃多年,在当地的势力可谓纵横交错,既要他不察觉,还要暗中搜集证据,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这是她的旨意,我亦不能违抗,只能回答,“是,臣明白。”
我见她再无话便告退出去,在即将转身的时候,她叫住了我,“元承,你知道朕为什么派你去,是么?”
我沉默须臾,含笑答她,“是,臣是陛下信任之人,所以您派臣前去,也是为了臣能多些历练。”
她此时支起手臂撑在书案上,昏黄的灯影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从那片模糊的阴影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此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你多保重身体。归来时,朕要见到一个更为精干的你。你在甘肃有任何要求朕都会尽量满足你。”她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凝目再向那片阴影着意的看了一眼,“臣会谨记您的吩咐,也请陛下珍重凤体,切勿太过操劳。”
天授三年元月,我再都离开京师和那道九重宫阙,一路几近车马无歇的向西驰去。
很多时间我都在思索,如何能滴水不漏的完成陛下的交代的事。途中车马劳顿,幸而有阿升照顾我的饮食,日常陪我说笑解闷。
这日,行至河南境内时天降暴雪,不得已我们只得在驿馆先做停留。
“大人,咱们会在这里待多久?行程受阻会不会耽误救灾?”阿升颇为担忧的问道。
我也有些惆怅不知这场雪要落到何时,官道又什么时候才能清扫干净,不过还是安慰他道,“陛下已调派甘肃周边府县的一些官员先行去安抚百姓赈济粮食和过冬的衣物了,咱们的太仓银和粮食一到便可以按户籍再行赈济。只要雪稍微小些,我们便可以上路。”
阿升撇了撇嘴,摇头道,“那些官员不见得靠得住。大人自小生在京城,没有遭过灾不知道。举凡有大灾的时候,就是这些地方官员和乡绅们发财的好机会。朝廷的赈灾钱粮倒有多数都落在他们口袋。
那些大户自己趁机勾结官员囤积粮食过后再倒卖给老百姓,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我当年就是因为逃难一路从惠州入了中原,后来才被拐子卖进宫里头的。这些事倒也没少见呢。”
我知道他所说的几乎是历朝历代在赈灾过程中官员的流弊,元末流寇盗贼四起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灾年时,民多乏食,饥民以树皮充饥,或演变成易子而食的惨剧,百姓无以为生只能聚众为盗强抢乡绅。这都是官逼民反的结果。
我于是暗下决心,此次赈灾过程中要着意救济贫民,尽量不让贪腐官吏有机会侵吞他们的钱粮。
“唉,大人也别忧心了,您是钦差,到时候那廖通也得听您的,咱们盯紧了他们也就是了。”阿升看我面色沉郁,笑着递上一盏茶,“这是我特意带的阳羡茶,虽没有好水,您此时凑合着喝些吧,聊胜于无。”
我笑着谢了他,因提到阳羡茶,不免又想起那晚在我的居所曾为陛下煮茶的事,那时候也用的是阳羡茶。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我,想来那时候她便已经把我当作可以信赖和倾诉之人了罢。
“大人再尝尝这个,是我吩咐厨房新做的。”他奉上几份点心,一盅盖碗里竟是清炖狮子头。
我尝了一口,赞道,“香糯味醇,好手艺。”心下却不免生疑,“眼下我们在豫界,哪儿来的这么会做淮扬菜的厨子?”
他目光立刻开始闪烁,有些支支吾吾,我更加疑惑,“阿升,你如今也不跟我说实话了么?”
他冲我憨笑,挠着头颇有些窘迫的道,“大人的舌头太好使了,想瞒也是瞒不过去了,咱们这儿是有一位精通淮扬菜的大厨呢,只不过不是驿馆的就是了。”
我已隐约猜到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此人在哪里,请他来让我见见。”
“唉,看来今天不见都不行喽。我说白姑娘,您可以出来了。大人要见你。”他冲门外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垂着头走到我身边,我定睛看去,正是从扬州跟了我上京,一直被我安置在宅中的白玉。
“胡闹!”我有些生气的道,“谁许她跟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白玉闻言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您别埋怨阿升,是我自己求了他死乞白赖的要跟了来。大人,您自从回了京再没来看过我一次,我整日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阿升又把您每月的俸银拿来给我打点日常花费,我白用您的钱可从来都没伺候过您一天,您知道我心里头多过意不去多难过么?”
自扬州归来,却是已有近一年的光景了。那间外宅曾住过杨氏母子,我因此一直不愿意再去,省得徒惹伤感,再加之宫内外一直有传言说白玉是段洵专门奉承我特意送给我的,我亦起了避嫌的心,所以更加不愿意回去见她。
想来也是委屈了她,她年纪轻轻,长日无事想要出来逛逛确也情有可原。
“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告诉我,我让人陪你在京里多玩玩也就是了,何苦跟这一趟,我是去办差且还是赈灾,不是游山玩水,你一个女孩子走这一路太辛苦了。”我下意识的看她长衫底下的莲足,她此时穿了内侍的靴子,但想必不会舒服,也不知道这半程下来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没想去游山玩水!我知道大人是去办正经事的,难道正事就不能带着我么?可见您还是嫌弃我。我又不给您添麻烦,只是想着您身边只有阿升一个人,他是个男孩子心哪有那么细,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帮他想着就好了嘛。我是来照顾您的,您就别替我担忧了。”
见她神情亦嗔亦喜,我对她温和的笑道,“我绝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拦不住,路上若有什么不适你只管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