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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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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耐心对我解释,乌克兰过高的关税,已经把灰色清关逼成了进口商品的正常途径。如果认真清查,七公里市场的中国货,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交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交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穴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 long 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鸡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他搅着粥里的牛肉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情: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真的,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交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肉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饭后孙嘉遇送我去学校。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性?”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奸笑着跳下车跑了。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孙嘉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了一段日子,见诸事太平,又开始恢复常态。
  我和孙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带我出入一些朋友的聚会和娱乐场合。我这才发觉,他一直玩得很疯。
  他每天的睡眠非常少,经常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到市区,那些狐朋狗友一声唿哨,又结伴去卡奇诺赌场玩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照样六点起床,然后开车去港口。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因为语言和背景的不同,电视、报纸统统绝缘,又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圈,平日压力既大,这些中国商人日常的娱乐,只剩下赌博一条路,还有一个减压的消遣,就是泡妞。
  奥德萨最大的卡奇诺,有一半的侍应生会说中文,可见中国顾客在这里的比重。
  发牌员里也有女性,穿着统一的白衬衣灰马甲,冰冷而专业,并非我想象中的艳女。真正的诱惑,是那些整日流连在赌场内,穿着暴露的女性客人,种族繁多,容色各异,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特殊风景。
  孙嘉遇明显不好赌道,每次五百美金,输完了立刻就撤退,没有任何流连。除了特别场合,他这个人又几乎滴酒不沾,唯一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恐怕只有美色。
  他在卡奇诺里人缘极好,那些洋妞儿经常无视我的存在,扑在他身上腻声叫着:“马克马克马克……”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他,更是恨不得当场生出两把钩子来。
  孙嘉遇似乎很享受这种左搂右抱的艳福,从兜里取出一叠十美元的纸钞,一人一张,雨露均沾,招来一片尖叫,好像他是圣诞老人。
  我冷眼瞧着,勉强压抑着怒气,不想当着朋友的面给他难堪,出了门才沉下脸,一个人往前走,再不跟他说话。
  他追在我后面说:“你吃什么醋呀?这不就是逢场作戏吗?我又不跟她们上床。”
  我站住脚,正色道:“孙嘉遇,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当着我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一下,哪怕做戏给我看呢?”
  “行行行,我知道了,一定照办。”他一叠声地答应,叹口气去开车门,“女人就是Trouble本身 ,这话说得真正确。”(注:Trouble,麻烦。)
  我既留了心,平时也就听到不少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他有一个著名的绰号,叫“队长”,全称是“大清炮队队长”。
  我终于知道了“大清炮队”的原创者。
  说的是今年夏季的某一天,这帮闲极无聊的家伙想找点乐子,便在报纸上登出广告,说某部中国电影摄制组,要在当地找一名女主角。结果上门的女孩子多得乌泱乌泱的,个个年轻美貌。
  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饭店里租了一个房间,一本正经开始挨个面试,把人家的背景和联系方式盘查得一清二楚,好留待日后勾搭上手。
  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清楚的,问起电影的名字,其中充当钓饵,也就是男主角的孙嘉遇急中生智,随口说出这个名字,“大清炮队”由此变成了一个脍炙人口的称呼,应时应景。
  本来挺搞笑的事,我听了却实在笑不出来。有时半夜两三点醒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回顾一遍,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迁就和选择。
  见不到他的时候,想的是他的花心和滥情,见到他就忘记一切,一颗心飘来荡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
  毫无理由的沉沦。
  为这样一个人。
  我另有一层担心,彭维维现在一直以为我和安德烈在拍拖,所以偶尔夜不归宿一次,她除了取笑我两句,并没有任何疑心。可我和孙嘉遇这样公开出双入对,早晚有天会撞见她,到时候我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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