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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行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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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六点之前就赶到了索默斯霍尔姆,这是考菲尔德男爵的乡间别墅。弗立克知道,男爵本人威廉?考菲尔德此时正在意大利作战,与第八军一道进攻罗马。他的妹妹戴安娜?考菲尔德阁下是目前住在这里的唯一一位家族成员。巨大别墅的几十间客房和佣人房已经成了伤兵休养所。

弗立克慢了下来,摩托车以步行速度开上了一条上百年的菩提树夹围的林荫道,前面是一座硕大的粉红色花岗岩建筑,拱柱、台榭、山墙和屋顶,还有无数的窗户和烟囱,林林总总,尽收眼底。她把车停在砾石铺就的前院,旁边是一辆救护车和散乱停放的几辆吉普车。

在大厅里,护士们四处忙着端茶倒水。士兵都躺在这里静养,但早晨还是要叫醒他们。弗立克向人打听管家莱利夫人在哪儿,有人告诉她说她在地下室。弗立克找到她时,她正忧心忡忡地盯着锅炉,旁边站着两个穿工装裤的男人。

“你好,妈。”弗立克说。

母亲使劲拥抱着她。她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矮些,也像她那么纤瘦,不过跟弗立克一样,她比看上去更结实。母亲的拥抱让弗立克出不来气。她挣脱出来,连喘带笑地说:“妈,你快把我憋死了!”

“我要不是亲眼见到你,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母亲说。她的口音仍然带着一丝爱尔兰腔,她是在四十五年以前随父母离开科克的。

“锅炉出问题了?”

“锅炉从来没有烧过这么多热水。这些护士都有洁癖,强迫那些可怜的战士每天洗澡。去我厨房吧,我给你弄点早餐。”

弗立克的时间很紧,但她告诉自己,自己应该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再说她也得吃点儿什么。她跟着妈妈上楼,进了佣人住宿区。

弗立克就是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的。她曾在佣人的大厅里玩耍,在林子里疯跑,上的是一英里外的乡村小学,后来上了寄宿学校和大学,假期也要回到这儿。她在这儿格外受宠。按说像她母亲这样的职位,一有了孩子就不得不放弃工作,她妈妈却没被解雇,部分是因为男爵不那么守旧,但主要还是他害怕失去一个这么出色的管家。弗立克的父亲是一个仆役长,可在她六岁的时候他就死了。每年二月,弗立克和妈妈都要陪着这家人去他们的尼斯别墅,弗立克就是在那儿学会说法语的。

老男爵,也就是威廉和戴安娜的父亲,曾非常喜欢弗立克,鼓励她学习,就连学费也是他负担的。弗立克获得助学金进入剑桥让他非常高兴。战争开始不久他就去世了,弗立克十分悲伤,就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一样。

现在这家人只占据这幢房子的一小部分,原来仆役长的餐具室现在成了厨房。弗立克的母亲烧上一壶水。“一片吐司就行了,妈。”弗立克说。

母亲没理会她,开始炸培根片。“看来你还挺好的,”她说,“你那帅气的丈夫怎么样?”

“米歇尔还活着。”弗立克说。她在餐桌前坐下。培根的香味诱得她口水大增。

“活着?听上去显然是不太好,受伤了吗?”

“他屁股上挨了一枪,但要不了命。”

“你早就看清他了,对吧。”

弗立克笑了说:“妈,行了!我不想说这个。”

“不说不行,他是不是改了拈花惹草的毛病?这大概不算军事秘密吧。”

弗立克一直惊叹她母亲十分准确的直觉,这可真了不得。“我希望他改邪归正了。”

“嗯,你说的改邪归正有没有具体所指?”

弗立克没有直接回答:“你注意到没有,妈,男人有时候好像看不到一个女孩到底有多蠢。”

妈妈厌恶地哼了一声:“这种事就这样。我估计,那女孩一定很漂亮。”

“嗯。”

“年轻吗?”

“十九。”

“你把这事儿跟他说清楚了?”

“嗯,他答应改过。”

“你要是不总在外面跑,他或许能够说到做到。”

“我希望吧。”

妈妈显得有些不高兴地说:“那么,你还要回去对吧。”

“无可奉告。”

“你还做得不够吗?”

“我们还没打赢战争,这么说吧,我还没有打赢。”

妈妈把盛着培根和几只鸡蛋的碟子放在弗立克面前,这有可能是一个星期的粮食配给。抗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弗立克把它压了下去。还是欣然接受馈赠吧,再说,她已经忍不住要狼吞虎咽一番了。“谢谢,妈,”她说,“你把我宠坏了。”

她母亲满意地笑了,弗立克大嚼起来。她边吃边自嘲地想,不论自己怎么刻意回避,妈妈已经毫不费力弄清了她想知道的一切。“你真该去军事情报部门工作,”弗立克说,嘴里塞满了煎蛋,“你当审讯官最合适了,把我都掏干净了。”

“我是你母亲,我有权知道。”

的确没太大关系,妈不会再提起这些事儿的。

母亲呷了一口茶,看着弗立克吃饭。“你就想着靠你自己打赢战争,是吧,”她的话里既有溺爱又有挖苦,“你打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独立得都有点儿过头。”

“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直有人照顾我。你忙的时候,也总是有五六个佣人围着我转。”

“我想可能因为我一直鼓励你尽早自立吧,因为你没有父亲。每次你想让我给你干什么,比如装自行车链、缝个扣子什么的,我都会说,‘自己试着干吧,不行的话我再帮你。’十有八九你都是自己弄成的。”

弗立克吃完了培根,用一块面包擦净盘子。“很多事情都是马克帮我弄的。”马克是弗立克的哥哥,比她大一岁。

她母亲的脸僵住了。“这倒是真的。”她说。

弗立克内心叹息一声,妈妈跟马克两年前大吵了一次。他在一家剧院当舞台监督,跟一个名叫斯蒂夫的人住在一起。很早以前妈就知道马克“不是结婚成家的料”,但马克一时兴起,过分坦白地告诉妈妈,说他爱斯蒂夫,两人像夫妻一般过日子。这对妈妈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打那时起她就不跟儿子说话了。

弗立克说:“马克是爱你的,妈。”

“现在算是吧。”

“我真希望你能愿意见他。”

“没问题。”妈妈拿起弗立克的空盘子,放到水池里洗净。

弗立克不满地摇了摇头说:“妈,你也太倔了。”

“你的倔脾气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弗立克苦笑了一下。经常有人说她太倔强,珀西就说她倔得像头骡子。她也努力让自己随和一些。“好吧,我看你也拿你自己没办法。反正我也不想跟你争,尤其是刚吃下这么一顿丰盛的早餐。”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希望两个人能尽快和解。

看来今天做不到了,她站了起来。

妈妈笑着说:“见到你就好。我一直担心你。”

“我来这儿还有别的理由,我要跟戴安娜谈谈。”

“谈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恐怕你不是要带她跟你去法国吧。”

“妈,嘘!谁提过去法国的事儿了吗?”

“我是这么想的。因为她枪打得很好。”

“无可奉告。”

“她会拖累你,让你送命的!她不懂什么是纪律,她哪里知道这些啊!打小她受的就不是这样的教育。当然了,这也不是她的过错。可是你要是指望她能干什么,那就太傻了。”

“对,这些我知道。”弗立克不耐烦地说。决定已下,她不想跟妈妈再探讨这个问题。

“她做过几个跟战争有关的工作,哪个都没干好。”

“这我知道。”但戴安娜是个神枪手,弗立克没时间挑三拣四,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她主要担心的倒是戴安娜可能会拒绝。组织不能强迫任何人从事秘密任务,这是一种全然志愿性的工作。“现在戴安娜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估计她在林子里,”妈妈说,“她一早就出去打兔子了。”

“我猜她就是。”戴安娜喜欢所有猎杀性运动:猎狐、猎鹿、追野兔、射松鸡,甚至包括钓鱼。如果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她就会去打兔子。

“听枪声就能找到她。”

弗立克亲了亲母亲的脸颊。“谢谢你的早餐。”说着,她朝门口走去。

“别跑到她枪口那头去。”妈妈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弗立克从员工出口出去,经过厨房外的花园,走进房子后面的林子里。树上长出的新叶让林子郁郁葱葱,荨麻已长到齐腰高。弗立克穿的是长筒摩托皮靴和皮裤,擦过低矮的杂草、树丛。她想,吸引戴安娜的最好办法就是发出挑战。

她往林子里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才听到了枪声。她站住脚,听了听方向,然后喊道:“戴安娜!”没人应声。

她朝枪声的方向走去,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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