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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举手,问,助教,中间给你代课一个月的那个人,我们需要评吗?
华朝达猝不及防被击中,微微皱眉,“不用了。”
下课时华朝达给大家鞠躬,说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希望每个人都能在期末里取得满意成绩。他离开教室,去银行支取了账户上仅有的2500美金,搭公交车去了陈峻家。
开门的人是郝长仁,正穿着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裤,手上捧着老干妈拌面,就着几片烤培根。他一见华朝达,便抬头往楼上看,“喂,陈峻,孟盛家小达达来找你了。”
“嗯。”楼上应了一声,沉默一阵,陈峻跑下楼梯招呼华朝达,“快进来坐,吃饭了吗?”
“吃过了。”华朝达下意识说了谎。他见客厅里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大箱子,估计郝长仁回国的行李和陈峻的行李都在这里,不禁心里一痛。“能去你房间说几句话吗?”
“当然。”陈峻引他上楼,表情却有些疑惑。
“陈峻,”华朝达在陈峻房间,坐在椅子上,“我爸可能……不太好了。”
“我们需要做什么?”陈峻坐在床上,两人相距不远,直视无碍。
“不是我们,是我。”华朝达苦笑,“我毕业了可能就回国。”
“我也是……”
“你不用。我回国,我一个人。”华朝达顿了顿,说,“你这个专业,不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基本就白读了,回国不上不下,什么也干不了。”
“没关系……”陈峻急于撇清。
“不用,不要为我做这么大牺牲。”华朝达截断他,他所没有说出口的,是“何况我家人无法面对我们的关系”。
“朝达,这个不是牺牲,你知道我想回国,一开始就知道。”
“陈峻你知道不是这个问题!”华朝达着急,声音拔高,几乎是嚷了起来。
“……”陈峻忽然泄了气,他握着华朝达的手,轻轻捏紧。“朝达,我这周末就走了,给我点信心。”
“……”
“我知道信心不是单方面的,但是我现在需要你一句话。给我点信心,你说了,你选择了,我可以根据你的规划调整。我没有那么多执念,人只要想,干什么不能体现价值,在哪里不能获得成功?朝达,你说你需要我,我们一起面对。”
“陈峻。”华朝达抽出手,将陈峻的肩背狠狠匝紧在怀,一下,两下。他感觉到陈峻的头发扎在他侧脸,而陈峻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胡根从他腮边扫过。他感觉到陈峻,这感觉几乎是永恒,而永恒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陈峻。”华朝达沙哑着嗓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BOA(美国银行)的信封,放在陈峻桌上,“我把欠你的钱还你,帮我代课那个月的薪水,和我回国的机票……”
“朝达?”陈峻愣了,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让他不敢相信,“朝达?”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也来不及给你办个活动庆祝你找到这么match(匹配)的工作。”华朝达皱着眉笑,“你在那边起步开销也很多,先拿着。”
“……朝达”,陈峻无言以对。漫长的沉默将两人隔阂到不同时空,陈峻心里扎得很疼,而造成这一切的华朝达更是钝刀切肉,无法言说。
陈峻离开的前一天,环境工程学院里他教过的学生和好友给他办了party,孟盛专程绕了个道,载上华朝达。陈峻脸上颇见笑容,只有熟络如孟盛、华朝达,才能看出他的低落。
“先去学学,掌握了技术,就能给祖国大好河山的建设添砖加瓦了。”孟盛拿着啤酒瓶子,抹了一把嘴上的啤酒泡。
“太抬举我了。”陈峻淡淡地笑着,和他碰碰啤酒瓶,“你也加油,早点把博士读毕业了,该干啥干啥,别成天和波兰老板耗着,小心人家不让你毕业。”
“我现在挺努力的。”孟盛笑笑,满脸认真,“毕业了就先在这边工作,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就settle down(安定)下来了。”
“哦?”陈峻有点吃惊,但他比较透彻,想了想,“和卢词芳打算定下来?她还有一年才本科毕业吧。”
“差不多吧,有这个想法。”孟盛把手里的酒喝完,笑得很满足,“她父母前两周过来看她,都见面了,对我也挺放心的。她导师口头答应让她留校读自己的博士,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打算在镇上买套小房子……不过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她还太小了。”
“真好。”陈峻安安静静坐着,和周围热闹的气氛略有些不兼容,于是又开了一瓶啤酒敬孟盛,“真羡慕你。”
人如果能够在正确的时点遇到自己认可可以携手一生的人,有相似的人生规划,又被自己的亲友认可;少了后面的风雨波澜,或许少了点回忆,却未尝不是幸运。
那晚上陈峻没怎么和华朝达单独说过话,走的时候,每个人都拥抱了陈峻,华朝达也不例外。华朝达伏在陈峻肩上,他想自己欠他的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抱紧陈峻,说了一句“take care(保重)”,希望陌生的语言能够少流露一点感情。
五十五
到达德州的第一周,陈峻忙得不可开交。安顿下来之后,他将新地址发给所有认识的朋友,然后每天检查邮箱,等待着华朝达给他寄来毕业典礼邀请票。
大多数研二的同级学生面临着毕业,而暂时毕业无望的孟盛等人又面临着期末,陈峻不怎么主动打电话给他们,他自己虽然体贴,但一贯不在直男面前表现得过于敏感。除了主动给华朝达打几个电话,听对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陈峻显得不怎么恋旧。
唯一一个主动联系他的人是余星。余星非常高兴地表示自己拿到了EM(美孚埃克森)的实习,正在等着分配到哪个油田,“我会尽力要求他们把我安排到德州的。”
陈峻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交往不多,但陈峻心里绝对把余星当做最好的朋友之一,何况这样的好友还志同道合,和他是同行。
离毕业典礼还有五天,陈峻等邮件几乎要绝望了。孟盛给他打了个电话,听筒那头,孟盛难得地沉默了,语气很低沉。
“嗯……你一切都好就好,同事没欺负你吧?别太老好人,职场不是校园……唉……嗯,那个……我跟你说会不会显得太突兀了……那个……”孟盛犹豫了一会儿,“华朝达的爸爸昨天过世了,我也是刚知道。”
“真的?”陈峻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指望答案。
“嗯。”孟盛确认,“除了我,华朝达好像谁都没说。他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就回国,毕业典礼也不参加了,毕业论文直接邮给老师。”
“R。I。P(rest in peace;逝者安息)。”陈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看他情绪稳定吗?要不要我联系他?”
“千万别。”孟盛苦笑几声,“你别看他平时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内心还挺细腻的。这两天看着挺冷静,估计心里有预期了吧,但肯定不好受,别多事儿了,过了这阵再说。”
放下电话,陈峻心里很是起伏。他想马上订个航班,飞到华朝达身边,告诉他无论如何,自己都支持他;如果可以,自己愿意一直陪着他。但陈峻没有,结束工作之后,他关上电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第二日在油田外围的办公室里,陈峻总是下意识看天,虽然明知回国的飞机不可能走这条航线。天空蔚蓝,一望无际,而陈峻心里不见光亮的黑影越来越大,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了寒意。
回家时,他想例行公事,最后去检查一下邮箱,却意外看到一封USPS“隔日达”的大信封,上面的字迹很是难看,确实是熟悉的笔迹。陈峻拆开来,里面有一件自己落在华朝达家里的薄衬衫,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几个中文字,“分手吧”。
犹有体温。
陈峻知道最后是哪一根稻草压倒了华朝达,却不知道是哪一根稻草压倒了自己。他拨打华朝达的手机,关机。他走回屋子,脸上欲哭欲笑的表情将院子里玩耍的小孩惊得闪避一旁。
那个夜晚星空很亮。陈峻睡在自家院子的门阶上数着星星,脑子里空空如也。再多的恐惧终也落地,再多的震惊大音希声,陈峻没喝一滴酒,但整个人烂醉如泥。他躺到凌晨四点,终于觉出夜里的凉意,然后起身,弹弹身上的衣服,回到屋里。
因为生活必将继续。
华朝达在飞机上,整整14个小时,没有一分钟真正入眠。他试着强迫自己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