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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带着大队人马一定会引来麻烦,请您务必小心。”大队前行速度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挑出了一百位最精良的属下,由他带领抄小路直奔哈图莎。
“万一我们还没及时赶到,拉巴尔撒先下令处死穆哈里,劫刑场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穆哈里的命,完全就掌握在拉巴尔撒的手里,前去营救他的人的性命,同样也都深陷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赫梯的都城哈图莎劫持死囚,这在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稍有差池就能令穆哈里和前去营救的人,尽数命断于那座笼罩着众神圣光的天国都城。
“父亲,我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我会和列摩门纳一起把穆哈里叔叔安全的救出来,我们不会失手,您放心吧。”信心满满的说道,眼中的决心像把明亮的火,照亮了笼罩着夜色的英俊脸庞。
“好好保护列摩门纳,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知道吗?”交待,其实有些多余,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列摩门纳独一无二的重要性,身为长子的拉舍尔更是一清二楚。
颔首,恭敬的应道:“是,我明白。”
“动身吧。”目光落在近些年变得沉稳老练的拉舍尔身上,眼底的焦虑渗进了属于一位父亲的担忧,面色仍然保持着一板一眼的严肃,轻道:“拉舍尔,自己小心。”
眸光轻闪,再一次颔首,迷蒙的夜色藏起了感动的浅笑,抬眸时,严肃的表情俨然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您也小心,父亲。”
点头,轻轻挥手,目送拉舍尔一声令下,带着属下朝着隐密于黑色山林的羊肠小道奔去,百人的队伍片刻就消失在浓夜之中,只剩被烟尘搅乱的夜风,兀自呼啸在星空之下,盘旋着前路未卜的莫测气息。
☆、第 十九 章(上)
第十九章
繁星点亮了夜的沉默,微风推开了月色的寂寞,呼吸里浸满繁华城池的味道,不同于山林谷涧的凛冽清澈气息,哈图莎浓郁芬芳的空气里,充斥着让人无法回避的喧闹热烈。
唯有入夜之后,这座巨大的城池才会慢慢的冷清下来,盈满大街小巷的各种声音,被一缕一片的夜风吹开抖散,只留下微弱的香气淡淡的飘散在烂漫星月之下,安静的聆听着安纳托利亚高原送来的温柔夜曲。
坐在屋顶,眺望着浓夜笼罩下的哈图莎,错落有致的圆顶建筑物的轮廓模糊在月光里,绽放着银白色的光华。整齐规律的街道宛若一张用青石结成的网,铺天盖地的覆盖在城市中,将这座承载着赫梯人辉煌历史的圣城紧密地连接而起。
一阵轻风撩起袖口轻摇,透出里面缠着亚麻布的手腕。抬手,缓缓地解开缠裹着左手的亚麻布,当最后一圈白色的布条松脱落下时,一抹暗光划过青色的手背,冷冷的。
极缓的,极慢的,翻转着左手,目光浅淡的游移在那层坚硬的肤甲之上,漠然的茶色眸子,平静的像泓被夜色凝结的湖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月光闪在指尖,青色的月光,坚硬的月光……璀璨闪烁在指尖的瞬间,不禁令人想起一双蓝色的眼……微笑的眼,同样跳动闪烁着剔透的湛蓝,能够在瞬息之间将一切包围在毫无杂质的单纯色泽之中,单纯的心情,单纯的美好。
蓦然,收紧五指,绽放在指尖的月光猛然消失在紧攥的掌心,紧绷的指缝残留着弥淡的月色,还有藏在风里怅然若失的一声叹息。
无法忘记将卡丽熙交给“刀火”的情景,那个红发女子眼里毫不掩饰的得意张狂,比炽热灿烂的阳光更加让人睁不开眼。她若无其事离去的背影,透着俯藐轻视的态度,着实令列摩门纳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个滋味,的确不好受。
“刀火”的厉害,不仅在于它的势力范围太大,关键是在于它的隐密性。没人知道掌握了这样一支庞大组织的人到底是谁,只在一些传闻里说,操纵着“刀火”的是一个手持红色刀刃的人……“刀火”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随着那柄锋利的刀尖袭向哪里,这把火焰就在哪里焚烧荼蘼开来。
敛眼,随着五指再一次伸开,躺在掌心的夏风得以自由,迫不及待地飞窜于空中,有丝争先恐后的意味。
隐约的纹路像是掌纹,又似石头的纹理,布满了整个手掌及五指,扭缠纠结延伸至手腕,一路消失在黑色的窄袖里。
自己身上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它们注定会跟随自己一辈子……保护自己,改变自己,依赖自己……谈不上好坏,俨然已经成为了宛若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习惯。
只是,当从那位叙利亚小公主的身上获得了些许微妙的感觉之后,列摩门纳忽然开始质疑这层坚甲带来的种种习惯了。
温暖,是很奇怪的东西,能令人生出不曾有过的寄望,更能令这些不应该的妄想,变成诱人追随的炽热向往,从而迷失了自己。
列摩门纳就感觉到了逐渐迷失于那些梦想中的自己,还有比迷失更加可怕的东西……想念。
然而,引起她这种恼人彷徨情绪的人,竟然是那位爱笑的小公主……
卡丽熙的笑容,为什么会变成她向往的东西?
谁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只是支字片语也好,起码不用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临着夏夜的妖娆旖旎,让整个思绪都乱在了温柔无声的晚风里。
伸手拿过腿边的陶壶,晃了几下,一仰头喝光了最后几口酒,顺着辛辣的液体流进身体,浓烈的火烧感一路攀伸到四肢百骸,刹那间冲散了流动在滚烫血液里的安然淡漠。
一声长叹,伴随着嘴角上扬的细微弧度,陶壶裂成了一捧锋利的碎片,折射着头顶清冷的月光,翻腾摔落在一旁,变成一滩看不出原来形状的碎沫。
左手完好无损,就连一道细小的口子都没有,那些锋利的碎片除了留下一些灰白色的细沫,没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痕。
可是,身体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在隐隐的痛着,渺小细微的抽痛,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程度……却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的令列摩门纳不自主的皱起眉头,染上银茫的茶色眸底盘旋起一卷暗涌,转瞬就吞噬了荡漾在眼中的星点银茫,暗光翻腾,波涛汹涌。
★★★ ★★★ ★★★
侍卫搬来椅子,图克查坐下,理了理宽大的袖子,轻咳一声,抬眸的瞬间,一闪而过的阴狠被微笑的目光挡住了,温和礼貌的笑容,好像正在会见他国派来的使节。
“怎么样,想明白没有?”
沉默,满身伤痕的穆哈里调开视线,看向一旁,似乎图克查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理会穆哈里傲慢藐视的态度,图克查保持着胜者的笑容,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穆哈里将军,果真是嘴硬的很。你瞧瞧,这些拷问你的侍卫,都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说至此,他冷眼扫向四周的侍卫,见他们面露尴尬的在自己严厉的瞪视中低下头,图克查又将视线投向前方。
继续沉默,开口也是浪费力气。
“穆哈里将军,可能我们一直问错了问题,所以你才不想回答。现在,我换个问题,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的。”跷起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仍然平放在扶手上。“列摩门纳在哪里?”
猛然,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面色如常,安静不语。
即使,只是瞬间的变化,仍然被图克查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一目了然的好心情。“看样子,那场大火没能带走她,你救走了她,对不对?说,她在哪里?”
“死了。”
“是吗,真的死了吗?”
因血水的刺激而热辣疼痛的眼睛,缓慢的看向图克查,冰冷的视线穿透了闷热的空气,令图克查隐约觉得有丝坐立不安。“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一问她?”
笑出声,不住的点头,片刻之后,问道:“我还真想问一问,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她,要不然你告诉我,我们的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想去问她,很简单,你亲自去一趟冥府就知道了。”
挑眉,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继而又叹息开来。“可惜了,先王最宠爱的‘天鹰之眼’,竟然无缘相见。穆哈里,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保护她,行刺王,这有什么意义呢?都过了十五年,王已经是赫梯光明正大的君主,谁敢站出来反对王权,就是叛国的死罪,你又何必做这替死鬼,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我请求王饶你不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