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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彻就着程锐的手将葡萄吃了,又说:“不用给我剥,我自己会。”
“你抱着六毛呢。”
李蓁看看他怀中奄奄一息的猫,登时没了同父亲吵嘴的心情。姜程两人并不是她的亲爷爷,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不过父亲说,她爷爷去世后,姜彻待他视若己出,现在这人老了,又没有孩子,全凭他们过来尽尽孝道,姜彻对后辈们很是和蔼,李蓁自幼便喜欢过来,父亲这样说,她自是满口答应。她小时候,并不明白两个老人关系为何会那样好,宁愿不结婚也要住在一起,等懂事了,方明白这中原委,偷偷问过父亲,他只说自记事起,两人就总是在一起了,后来程锐到外地念大学,又回来,便再没走过。锦川这么小,闭塞得很,饶是这些年不断发展,内里还是个山窝中的小县城,李蓁一想到这两人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便觉得又感动,又难过。他们没法要孩子,家里只有两个人,亲戚朋友也不多,太过冷清,姜彻便养了些花花草草和宠物,过去还有只狗,叫五毛,李蓁常过来帮他遛,年前也因为太过老迈而去世了。六毛是第二只猫,眼下也十来岁了。她看看那家伙半睁半合的眼睛,不禁悲从中来。
五毛走的时候,姜彻生病住院,并不知情,她同程锐一起将五毛葬了,还不敢告诉他。后来,程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沉睡的姜彻,一动也不动。她站在门口,又看着他俩,忽然想:为什么都要老呢,不老不行吗。
李蓁伸手,摸摸六毛脑袋,问姜彻:“医生说怎样了?”
姜彻大声说:“没事,今天早上还出去走了两步呢!”
六毛用鼻尖蹭蹭李蓁的手,又闭上眼睛。李蓁鼻腔一酸,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医生治不好吗?不然咱们换个厉害点的医院,到洛城去看看。”
姜彻笑了,说:“丫头真傻,六毛这是老了,不是病,医生有啥办法?”
李蓁抽抽鼻子,不说了。
科技再怎么发达,也没法治好的。谁也不能留住时间,没有办法。
四人一时无话,都不做声,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程锐忽然开口道:“要不,带去洛城看看吧?说不定能好。”
“瞎折腾,”姜彻看他一眼,一手撑着怀里猫咪的脑袋,“坐长途车过去,我都晕。”
程锐自然知道,只是那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他笑笑,看向李望,问:“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李望讪笑,说:“还是学画画那事。以前就跟我们闹,学就学吧,现在都是高中生了,还不收心,打算拿这当专业,那能行?学出来饭都吃不上。”
“才不会!你就是不想我学我喜欢的东西!”
李蓁抬高声音,姜彻这次听清楚了。孩子们常过来,过得怎样,他都了解,一见少女模样,便知道又是为了那事。他怀里抱着猫坐了这么久,始终挺着腰,便有些倦,向沙发背上靠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说:“蓁蓁喜欢,你就要她学吧。”
“那哪行?要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日子还过不过了?这孩子这么大了,都是她妈给惯的,凡事都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学画画挺好,你当个业余爱好不就行了?眼下正是学习的时候,还准备玩物丧志了?”
“这话你在家里都说一百遍了!”
像是火药桶,一点就着。程锐给姜彻剥了两粒葡萄,又拿橘子,姜彻正看父女俩吵架,顾不上吃,他便慢条斯理地将橘子瓣上的筋络细细剥干净,并不插话。年纪渐长,脾气愈发平和,孩子们的事,他都不大管,倒是姜彻爱操心,见那俩吵得厉害,忙说:“别吵了,有话慢慢说。”
程锐给他递一瓣橘子,又剥下一瓣。
李蓁红了眼睛,喃喃道:“我没想吵,他根本不听我说什么。”
“我这是跟你商量!”
“你那是商量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我让步!”
“你倒有让步的意思?”
姜彻叹气,说:“我家这么多年都安安静静的,还没吵过架,你俩一来,就热闹了,是想着我家太冷清吧?”他又看程锐,“你也不说说话,挺喜欢听?”
程锐笑笑,淡淡道:“你少上点心,别窝火,伤身体。”
李蓁脸上一红,抓过姜彻胳膊,小声道:“不吵了,我是来看爷爷的。”
李望也低声道:“不跟你说了,惹得你爷爷心烦。”
姜彻把程锐剥好的橘子拿给李蓁,悠悠道:“孩子大了,都是这样。你不知道,你程爷爷小时候,脾气才倔,认准什么就非得要,不给还哭。”
李蓁看看一边戴着眼镜,默然微笑的程锐,诧异道:“怎么会?”
姜彻望着程锐笑,忽抬手摸了摸他头发,眼眸微敛,笑道:“现在挺乖,以前比你难折腾。”
“少说两句吧,你,”程锐回头,一脸无奈,“当着孩子面呢。”
“你看,我一说他,他还不乐意——你跟蓁蓁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挺难缠?”
“你占理,说是就是,不跟你争。”
他声音不大,姜彻没听清楚,只当他认了,一脸得意地对李蓁道:“是吧?”
李蓁失笑,心想爷爷越老,倒越孩子气了。
姜彻又看向李望,说:“蓁蓁年纪小,你当爸的,不得让让?这么大人了,还总是跟孩子吵架。”
李望叹息道:“叔,我这是为她好。你不知道,现在学画画的,有多不容易。咱们这里又没多好的老师,能学成个啥?总不能一辈子没出息,混在锦川吧?”
姜彻支着耳朵听他说完,又笑了,说:“有的事,你觉得是为孩子好,就做了,但她不一定觉得好。”
李望默然。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想怎么做,她都知道。你当爸爸的,就干一件事就行了,”姜彻道,“她要是做不下去了,想回来,你给留个地方。”
李望一愣,看看女儿眼泪汪汪的模样,憋了半晌才说:“我总不能养她一辈子。”
“怎么不能?你闺女,你不养,还给别人养?”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程锐禁不住笑了,说:“你这不太讲理。”
“我咋不讲理了,我说的不对?”
程锐看他扬着下巴,一脸严肃的模样,只得笑道:“对的,没错。”
姜彻知他是敷衍,不太服气,絮叨道:“本来就是对的,我知道你该说我护短了,护短怎么了?我要不护短,咱家五毛被揍了,谁给他出气?”
“你说的都对,全世界就你对,”程锐低笑着说,“蓁蓁,你说他讲不讲理?五毛跟别人家的猫打架,他还上去赶,仗着年纪大,猫主人都不好意思找他。”
李蓁也笑,说确实不讲理。
这话姜彻都没听到,他又对李望道:“你别乱替孩子做决定,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你觉得是为她好,说不定她过得不好呢?她过得不好,你能过得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是孩子没出息,呆在锦川怎么了?你看你锐叔,不也挺好!”
李望不跟他争,只是讪笑。倒是程锐在一旁,登时噤了声。
到了中午,程锐做饭,李蓁去厨房帮忙,看他笃笃笃切菜,刀工甚好,不禁感慨:“好厉害。”
程锐笑笑说:“你以后成家,做得久了,也是这样。”
“我才不成家呢,要是找到爷爷你这样的人,那还好说,要是找个我爸那样的,气都气死了。”
炖的鸡汤,将电饭锅插好,程锐擦擦手,随口道:“我以前也没多好。”
“唉?怎么会?”李蓁诧异道,“我觉得呀,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婚……过日子,把日子过得最舒坦的,就是爷爷你俩了。我爸我妈就算了,别人也总是吵架,爷爷你俩多好啊!相互扶持,彼此理解,说实话,我觉得姜爷爷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很怪,多亏爷爷你宠着让着,简直完美夫妻档嘛!”
程锐笑笑,并不说话。
李蓁又问:“难道刚才姜爷爷说的是真的?怎么看都不像嘛。”
程锐摇头,说:“你现在还小,不明白。”
李蓁不解,不过她知道,程爷爷虽然脾气温和,但和人相处总隔着距离,不像姜爷爷那样亲密,便不追问了,转念又想,他兴许只对姜爷爷亲,别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她年纪小,并不明白程锐想说什么。
直到后来,她有了自己的恋人,相知相爱,争吵分手,几度颠颠簸簸,回想此时今刻,方才顿悟。并非是两个完美的人,才能有完美的陪伴,而是先有了相爱,才有了完美。
吃饭时,姜彻还抱着六毛,它的呼吸几乎察觉不到了。四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