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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正躺在软榻上小憩,闻声起来一看,才知使者竟是故友,笑道:“原来是汝,智慧王弦知音。”
弦知音微微颔首,随后取出了光明圣令,道:“吾奉教主之命,召汝俱明王回波斯总坛。”
疏楼龙宿接了圣令,请弦知音到暖阁中坐下一叙,又让穆仙凤重新沏了好茶送过来。
弦知音也不推辞,进门之后,便除下身上累赘的宝树王服饰,露出里头的家常衣服来,自行找地方坐下了。
疏楼龙宿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子佛珠,不禁有些奇怪:“汝这是?”
弦知音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一笑,道:“意外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执行总坛的圣令,过后,世间便再也没有智慧王弦知音,只有一个皈依三宝的弦知音。”
又道:“老师看了超轶主的信,反复念了你好几天,却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该用什么办法来治你才好。正巧这个时候,你的信也到了。既然你无意继续留在中原,老师正好借机召你回去。不过,我倒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想中原教主难做,方才求去?”
疏楼龙宿把玩着手里的象牙柄团扇,笑道:“吾虽爱游戏,却也是惜命之人。一时不慎,叫人抓住了破绽,只好暂且避开,免得有朝一日被人万谛一灭,就此轮回红尘。”
弦知音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用盖子拨着茶汤上的浮沫,听他这么说,便忍不住反问道:“既然惜命,又何必自找麻烦,去夺什么屠龙刀?”
疏楼龙宿道:“麻烦,亦是一种趣味。”
“宝藏这种物件也是趣味?”
“财物于吾无用,吾所钟爱的,只是宝刀本身而已。不过,闲极无聊的时候也琢磨过几次,发觉琢磨不出来,也就丢到一旁去,不再理会了。”
弦知音放下茶盏,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叹道:“龙宿啊龙宿,你喜欢搜罗宝物的老毛病还是没有变。”
疏楼龙宿打量着他,问道:“怎么,没有别的话?”
弦知音反问一句:“指责说教?对你,有用吗?你我师兄弟难得聚首,而我又即将远行,何必多嘴?那些大道理还是留给老师去说吧!”
疏楼龙宿会心一笑:“不再咬文嚼字的弦知音真是相当可爱。”
弦知音回之以一笑,又问:“你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会回到中原,这里的事可有个了结没有?”
疏楼龙宿意味深长地笑了,从紫檀木香案上的箸瓶里取了一双银箸出来,去拨狻猊炉中的残香,缓缓说道:“制造麻烦的人,就应当有面对更多麻烦的觉悟。素还真很好,非常好。所以吾要送他一件大礼,已经命人披红挂绿,敲锣打鼓,送去武当山了。”
弦知音听了,心中猜道他必定是把屠龙刀送去了武当,送去了还嫌不够,偏要敲锣打鼓一番,闹一个人尽皆知,真是会作怪。
既然要回波斯,疏楼龙宿便让底下的人开始收拾行李。他的东西极多,单单是衣物就能装下几大箱,一时半会儿是收拾不完的。
弦知音也不着急,赖在一派秋容里喝茶弹琴,或是和疏楼龙宿闲聊,琴棋书画诗酒花,哪一个都是可聊的话题。
疏楼龙宿在屋子里种了好些昙花,姬月、九重紫、待宵孔雀、楼台夜。因为昙花畏寒,冬天不移到屋子里,怕是越不了冬的,这才摆在里头。
他的昙花都是种在大瓷盆里,长了三四米高,相当笨重,去波斯的路途遥远,这些花怕是带不走了。
疏楼龙宿觉得有些惋惜,站在花树旁边叹息了许久:“明年这花或许会开得更好。”
弦知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不点破,只是笑道:“波斯也有昙花,你要是喜欢,我倒是知道哪里有好的,回头差人找了,送去给你。”
疏楼龙宿亦是一笑:“是啊,无情草木,何处没有?”
不久之后,疏楼龙宿便与弦知音一同离开了光明顶。途径于阗国时,见大雪封山,道路难行,偏偏他们行李又多,磨磨蹭蹭的,走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走出多远。
一日,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銮铃声响,疏楼龙宿不禁回头去看,原来是驮着丝绸茶叶西去的商队,眼神一黯,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弦知音看在眼里,大致也有些明白了。他知道他们这位俱明王的心有多小,装下一个他自己,装下他所钟爱的宝物,再装下他看中的人,便再也装不下许多了。
但是,只要装下了,就很难取出来。
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能。
他忍不住叹道:“同修多年,我竟不知龙宿多情至此!”
疏楼龙宿宛然一笑:“哈!意外吗?”虽是在笑,眼中却有些黯然,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如此。
如此的,心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欧阳修
2。智慧王,俱明王,是波斯总坛十二宝树王的名号。
3。那几个昙花的品种,姬月和待宵孔雀是确实有的。“姬月”二字,本是“姬月下美人”,我嫌五个字太累赘,便取了前面两个字。紫色的昙花也有,是最常见的那种昙花和其它仙人掌科植物杂交来的。
☆、汝之所愿
戈壁的风很大,疏楼龙宿的紫色衣袍上垂着许多珍珠流苏,此时便被这风吹得来回摆着,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既细微又清亮,如同涓涓流水一般的响声。
弦知音端详着他的表情,道:“舍不得,大可留下。”
疏楼龙宿笑了一下,道:“弦知音,汝这个玩笑开得有些无趣。”他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白龙堆,蜿蜒起伏直达天际,似乎亘古以来就是如此,心中却是在想:“不曾得到,怎能说舍不舍得?”
他什么都没有讲过,那个人也未曾给过回应,一切还都没有来得及开始,又怎能说得到,或者得不到?
没准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说不准的。疏楼龙宿这般想着,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弦知音一直打量着他,见他神情有异,不觉也感慨起来:“偶尔露出真情的龙宿也格外可亲。”
疏楼龙宿“哈”的一声笑了,道:“龙宿便收下汝这句赞美。”
一行人继续向西,沿着古丝绸之路,踏出于阗国之国境。昔日的万里佛国辉煌璀璨,如今却只剩黄沙荒漠下掩埋着的森森白骨,默默向着过往的旅人讲述多年前那场大战——
大军自北方而来,金戈铁马,气势如虎,自称“天神之鞭”,为净化世间诸多丑恶污秽而来。大军所到之处,一个个皇朝覆灭不存,千里沃野化为焦土,无数人失去家国,颠沛流离。
途径一处佛窟时,弦知音看到山壁上残缺不全的佛像,周围还留着被大火焚烧过的黑色焦痕,不禁停了下来,对着佛像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那佛像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雕刻的,雕刻他的人又是谁,佛陀的头已经缺了大半,另一半也不知去了哪里,就只剩下半张脸,犹向着来往的人露出一抹慈悲的笑。
弦知音问道:“龙宿,你可知我为何离开总坛?”说着,也不等疏楼龙宿回答,便接着说了下去:“我一生敬奉光明神,无不虔诚,可惜明尊的光明始终不曾照进我的心里,这样的光明也只是外物罢了,不是弦知音的光明。”
疏楼龙宿反问道:“所以,汝欲往菩提树下一寻?”
他笑道:“弦知音枉称为智慧王,智慧有限,不求顿悟,但求能得一个明白。华丽的俱明王,你呢?你可相信明尊能引导众人脱一切苦?”
疏楼龙宿徐徐道:“他是否能引导别人脱诸苦,吾不曾想过,也不想去关心。吾只知对龙宿而言,一切就如同那首诗所讲的:我遣我的灵魂前往不可知之地,走去翻读些未来世的文章;我的灵魂归来相告:‘吾便是光明,吾便是黑暗。’”
弦知音听了,一时沉吟不语。
众人继续踏上归途,过了一阵,弦知音又出声问道:“龙宿,你离开故土,来到总坛多少年了?”
疏楼龙宿答道:“时间与吾毫无意义,所以不曾算过。”
弦知音又问:“你的故乡,永夜之国是什么模样?”
“既是永夜,自然无日月星辰,永生永世黑暗冰冷,常人难以生存之地,却是嗜血一族的天堂。”
马队一路西去,经过疏勒、莎车、蓝氏城,终于回到波斯总坛所在的城池。
疏楼龙宿站在城外的一个高处,眺望远处那一片庞大的宫殿式城堡。高大的梁柱,火红色的尖顶,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烈焰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