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正妄自菲薄之际,外面赶车的王二突然唤了一声“阿秀姑娘”,又接着道:“夜深了,姑娘你怎么在此?”顾怀丰闻言,鬼使神差般的,掀开了一旁的车窗帘。
夜色暗沉,细雨绵绵,长街的青瓦飞檐下,立着一个纤细瘦弱的暗红人影。她手里执着一把油伞,却未撑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温婉地好像一幅丹青。
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安,只这一眼,他的心就不受控地疯狂躁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追逐这道红色的身影。
隔得太远,顾怀丰看不清阿秀望过来的眼神。可他觉得,那人的眼眸中,满满的,好像都是担忧之色。
其实,阿秀真的是在担心顾怀丰和王二的安危,尤其之前遇上过不要命的贼人,所以,她才执拗地,不顾檀木之躯,在这儿等着他们。
何况,自从客栈那夜之后,枚烟就再也没有主动出现过。想来她是刻意收敛了煞气,不愿让阿秀感知到她的行踪。因此,无论如何,阿秀不敢大意。
如果顾怀丰是阿牛,那她自然要护他周全,出生入死,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如果他不是阿牛,那他也是个好人,阿秀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出事。
这一刻,能够见到阿秀,顾怀丰原本郁卒的心,瞬间好了不少。他浅浅一笑,眉目舒展,很是丰神俊朗。
“阿秀,快些上来,咱们回吧。”他高声唤道。难得的语气轻快,让他褪去身上原本沉重的学究味,终于像一个时值弱冠的翩翩少年郎。
阿秀撑伞过来,身姿飘飘渺渺,虽不绰约,但别有一番风韵。顾怀丰看在眼里,心头欢喜异常。就好像这人的一步一步,都是为了他,都踏在了他的心尖上,又好像自己一伸手,就能勾到她这个人一般。
若是放在从前,顾怀丰必会唾弃自己,怎可像个登徒浪子,对女人有此龌蹉的念头?!可现在,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阿秀见他们平安无事,也松下一根心弦,面上皆是轻松之意。距马车不过几步之遥时,她的心中却陡然生出几分不妙来,而握着的伞柄之处,青芒渐盛,一道暗涌缓缓流动开来。
有煞气!而且……很熟悉。
她顿住身形,眼波微微流转之间,瞄到一个影子,虚虚浮在对街的屋顶之上,格外鬼魅。虽离得远,但阿秀知道,对街那道影子在盯着自己。
她心里虽震动,但面上仍是个镇定的模样。阿秀重新看向车窗边翘首以盼的那人,微微欠身,道:“顾大人,你们先回吧,我还有事。”
顾怀丰一愣,不觉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何事?要紧么?可需要我们同去?”
阿秀笑着摇头:“一位故人邀约,我去去就回。”
顾怀丰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看着阿秀,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对她,知之甚少。如今,她不过是遇到了故人,就不再和他同行,那以后呢?
阿秀别过顾怀丰,撑伞往长街深处去。
顾怀丰探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酸酸涩涩,连发髻上落满了浑浊的雨珠,都毫不在意了。
阿秀边走,边环顾四周。果然,那道影子一直跟着。她不疾不徐地拐了好几个弯,直到一个偏僻深巷里,才顿住脚步,没有其他的动作,只静静等着。
那道黑影慢慢显了形:“阿秀,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豁了个口子,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百年光景。
阿秀额上的两道远山眉微微蹙起,她不敢相信地疑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哈哈哈
☆、桐江
“阿秀,是我,桐江。”
那个黑色身影的脸上,并没有所谓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沉重,也许,还带着几分沧桑。随着他一点点的靠近,黑色的戾气逐渐飞散萦绕在阿秀四周,而且越发诡异与强悍,好像是沁入清水的墨锭,浓得化不开。
到了阿秀的跟前,桐江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他低低道:“跟我回吧。这三百零三年九个月又一十六天,我没有一日,不在找你;没有一日,不在恨你;没有一日,不想令你魂飞魄散……”他的声音平静又清冷,好似在说什么最寻常的话语。
只有翻滚如云的雾气,才出卖了一些他死死隐藏的情绪。
如果可以流泪,阿秀会潸然泪下。她心中酸涩,不是因为此刻疏离又威吓的几句话,而是为了早就魂飞魄散的朝云,亦为了眼前的这个他。
这世间,没有谁比她更能明白,这种数着日子、一天天煎熬的痛苦。因为,她亦是这样,靠着执念,度过了千年。
“你想用我来祭她?”
阿秀并不惧怕,反而上前一步,仰面凝视着他。哪怕中间隔着三百多年的时光,他依旧是他,万年不变的阴鸷面容,和最初相遇时一样。
那时候,阿秀做鬼不过百来年。那段时间,九州饥荒,死的人很多很多。她遇见桐江时,他正冷着一张脸,将抢来的半块烙饼,递给身旁瞎眼的妹妹——朝云,顺便自己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只这一幕,就让阿秀决定跟着这对兄妹俩。反正她也无所事事,整天游荡。
过了一年,饥荒还在继续。那个男子因为一个红薯,活生生被人打死了,化作了世上最可怕的怨鬼。鬼差要带桐江去地府投胎,可他不愿意,只说放心不下妹妹。
一言不合,两方自然就打了起来。可桐江哪儿是那些鬼差的对手?眼见着他的魂魄要被勾走时,蹲着一旁看热闹的阿秀,终于出了手。
至此,她带走了桐江,与他作伴。此后,没过多长的日子,他俩又接到了那个瞎眼妹妹。再后来,桐江怨气越聚越重,亦越来越厉害,逐渐成了鬼界一个风声鹤唳的名字,到很后来,连阿秀都打不过他。
他们占了山头,收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日子也算逍遥快活。直到阿秀一次又一次地,固执地要去找阿牛,然后,一切都变了。
久远的记忆突然袭来,被死死定在檀木内的三魂七魄,就又开始互相撕扯。阿秀痛苦不堪,头痛欲裂。
“桐江,当年,你没了朝云,我亦……没了他啊!”她难受的摇头,只想摆脱那些痛楚。垂在耳旁的发丝,在一片浓雾中,轻轻飘摇。
桐江伸手,那只手比阿秀的脸更加苍白,像是蒙上了一层秋霜。他指尖轻轻掠过那些柔软的发丝,却依然落到虚空之中,根本触摸不到。
“阿秀,跟我回去吧。”他说:“我会让你形神俱灭的时候,好受许多,不会再如此的难受。或者……我给你留下一缕魂魄,这样,我们就又能作伴了。阿秀,朝云没了,我其实最舍不得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他喃喃自语之间,那道阴寒的戾气越发霸道,从四面八方向那抹纤瘦的朱红逼迫过来。
阿秀压抑许久的煞气,此刻嗅到这丝危险,亦活了过来。随着大喝一声,一道刺目青芒,在她身上盘旋散发开来,一点点劈开浓浓的黑雾。
两厢对峙,谁都没有动。他们不是仇人,却有着跨不过的血海深仇。
过了半晌,桐江叹道:“阿秀,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他一挥宽袖,四周墨色皆散,一干二净,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你走吧。”桐江偏头,不在看她。他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出手。前几天,听手下禀告,说曾遇到过一个和阿秀内力类似的厉鬼,他便一路追来。下了无数个决心,说了无数的狠话,可到这最后关头,依然不敌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是阿秀,是他相依为命过的恩人。
阿秀的一身戾气,早就不能收放自如了。前几回幸好有明英在,替她化解了一些。这一次,陡然又被激起,怎么刹得住?她一手撑伞,迟迟未动,可体内早就大浪滔天。
等桐江发现不对劲时,阿秀的双眸完完全全变成了赤红色。她身上拢着的青芒极盛,而四周檀香重重萦绕,成了最浓烈的毒药。
若再不化解,阿秀就彻底迷了心智!
这种情形,桐江见过不少。而那一年,他们最后分别时,阿秀就是这样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他不敢耽搁,便出了一招,擦着她的发髻而过。
感觉到对方的动作,阿秀无意识地,执伞迎了上前。偏偏对方只闪不攻,两厢缠斗之间,阿秀出招更凶更狠,招招致命,完全是厉鬼的本性所致。
桐江不是明英,他根本不懂什么清静经,此刻,只能循着鬼界的规矩来。在躲避了许多招之后,他一个闪身,避到阿秀身后,在茫茫虚无之中,紧贴着她。阿秀回身,一个是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