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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爱为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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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颔首,“伯父,您好。”

纪学远回头对纪南说:“纪南,你总算是让我一颗心落地了。三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过。早该带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来见我了。”

一席话说得简银河发窘,她看看纪南,他仍旧是一脸的轻松,只是微笑着应和他父亲。完全是一场儿媳妇见公婆的温馨场面,她真有点儿吃不消。

“银河,”纪学远直接省掉了简银河的姓,“听纪南说,你是设计师?”

“哦,是的。”简银河尴尬地回答。

“纪南跟我讲过,说你相当有才华。”

“他过奖了。”他还讲过什么?

纪学远笑得越发满足,“他之前跟我说,你漂亮,人也善良,气质独特,是他从没遇到过的好女孩。你不知道,你是他长了这三十几岁头一次跟我提到的女孩子,还这么上心。”

简银河怔了怔,纪南的“认定”让他手足无措。她只敷衍地回答:“我哪有那么好。”

“纪南从小是个愣头青,不开窍,性格也不大好,恐怕不讨女孩子欢心。他这个性子,有时候生硬了些,希望你不要太和他计较。”

简银河在纪学远的眉间看到了和纪南一样的东西,冷静、克制和隐忍。上了年纪的人一旦患病,所有的精神和活力都消减大半,纪学远脸上的种种沧桑里,却还是透着一股消磨不去的锋芒。

“银河,要是纪南对你不好,跟我讲,我来教训他。”

“哪里,他……很好。”

“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纪南想帮简银河打消尴尬。

“好得很,心情好,身体自然精神。”纪学远爽朗一笑,“纪南,你跟简银河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也就最近几天的事。”纪南又岔开话题,“医院住得还习不习惯?不习惯的话我再找别的病房。”

“医院不都这个样子嘛。”纪学远微微皱眉,“上个月你让我搬去富春路的房子住,我不想去,毕竟年纪大了还是想住老屋。现在老屋没得住了,只有住院。你要想我住得舒服,还是让我搬回老屋去好了。”

“爸,这怎么行。”纪南知道他父亲是在闹老小孩脾气。

“伯父,身体要紧。”简银河说。

纪学远又是一笑,“知道你们孝顺。我十几年没见过世面,医院如今什么都是用电脑,各种新玩意,连窗帘都自动开关,我都快不习惯了。这不像人住的地方。”

“爸,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用管。”

“今天真想喝两杯。”

“医生交代,您不能喝酒。”

“医院就是臭规矩多。”纪学远和风细雨地骂出一句,皱纹里闪动的全是喜悦。他问简银河:“纪南从前总是不细心,但我看你倒是个细腻的孩子,会不会觉得他太粗?”

“一点儿也没有。”简银河笑了笑,“他其实很细心的。”她真觉得荒唐,这场戏她是不是演得有点儿过?是他父亲的衰弱苍凉,让她心底多了一份怜惜,她也愿意陪他演下去。

纪南跟简银河在病床前陪了一个多小时,老父亲说有些倦了,让他们回去。其实他是胃痛又犯了,不愿让他们看到而已。他已经老了,半截身子已入土,尤其在经历了牢狱之后,那些病痛和死亡都看淡了太多,但他不愿让儿子看见半点。

从医院出来,纪南载着简银河去了老唐的夜市摊。

老唐依旧是那副热情憨直的笑脸,“纪南,这么早!——哟,这位不是……”

“老唐,你好。”简银河说。

“之前见过的嘛,简小姐。上次纪南一个人来喝酒,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老唐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

“说什么呢,老唐。”纪南打住他。

老唐转向简银河说:“银河?简银河?我记性还不错吧?”

“您记性真好。”简银河尴尬地应和道。

“纪南心情不好就来我这儿,每次都喝醉了回去,我给他看车子——纪南,今天不准喝酒。”

“老唐,我今天不喝酒。”

老唐凑到纪南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和好啦?”

“那么多废话……”纪南瞥他一眼,“上菜吧。”

“好嘞!”老唐迅速闪进了柜台后面。

简银河看着附近忙碌着的许多个老唐,他们个个红光满面,有一种快乐的富足。他们观念简单、生活粗粝,但却是幸福的,连一些苦都会在这种简单和粗粝当中消减于无形。街灯在周围投下陈旧的影子,纪南的侧脸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得不分明,他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简银河也跟着沉默。

路边打闹的顽童把皮球踢到了纪南膝盖上,他才回过神。“银河。”他低低地喊她一声,“今天在医院,谢谢你。”

“不用。”她不是配合他,是配合他父亲。

“之前我常带我爸来这里。”那是在他父亲出狱之后,住院之前。

“这里当然比那些餐厅要自在。”

“我爸特别喜欢我陪他喝。以前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常常叛逆,现在后悔了……人年纪大了,最怕病。”他恨不得病的是他自己。

“等他病好之后,很多事都还来得及。”她说。

他却苦苦一笑,没有再说话。医生连剩下多少日子都已经告诉他了,还有机会吗?只不过趁着人还没走,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他之前只知道父亲在狱中身体不大好,却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除了自责,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夜色已经很重了。城市的车水马龙永远热闹,生老病死藏在一些角角落落,只有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叹一句:这就是人生。

车里播着萨克斯曲,垂垂老矣的曲调。

“谢谢你陪我。”纪南说。

她看看他,没有回话。

路灯的光从他侧脸滑过,车内的微光,映在他眉眼下的两泓深潭里。他们之间的沉默,让整个空间凝聚起来,夜色更浓。

半晌,他再开口,“今天我爸说的,都是实话。”

“嗯?”

“我爸说的那些,是我的真实想法。”他两眼仍然直视前方,语气里似乎没有半点儿情绪。

简银河顿时明白过来,他父亲说的话,说她“有才华,漂亮,人也善良,气质独特,是他从没遇到过的好女孩”。简银河轻轻叹了口气,他这样的“认定”,让她无所适从。难道他是认真的?但是,值得认真到不择手段吗?简银河始终不能原谅这点。

她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两个低沉轻细的音节,“银河”。他说得很轻,她却捕捉到了。他这样刻意地拉近,让整个夜色浓重的空间里,徒然升起一丝****氛围。

“陪我去个地方吧。”他说。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了一环。她记得这条路,是她刚进恒中工作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带她去桃源山庄,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晚她还在酒会上遇见了两年没见的钟溪文。当时她并不知道老天会如此戏弄她,把这么多遭遇加在她身上,如果她能预知,她一定不会去恒中,也不会跟这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再有交集。跟溪文,是太揪心,太累了;跟纪南,是用尽情绪,精疲力竭。

车子顺着半山的公路一直开,两旁的树荫在车灯里快速往后退去,像一张张俯视着窥探的脸,在黑夜浓重的半山腰,让人心里发寒。简银河也没问纪南要到哪儿,她闭上眼听音响里的萨克斯吹得一片哀伤无力。

纪南全程无话,他把CD机的唱片换了一张,里面传来一个60年代老男人的低吟,反复唱着“And I love you so,people ask me how……”他听了简直觉得歌词里的情绪不怀好意似的,正中他的心事。

他把车开到一片开阔的山坡,底下就是山崖,再远处,是半片城市的盈盈灯火,饱含繁华与堕落。

车子停了,老男人的声音还在低吟,旧时代的提琴旋律苍老,配合着山间夜色,有点儿时空交错之感。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纪南问。

“不介意。”

纪南点了烟,深吸一口。四周的寂静让车子里的空间显得遗世独立,简银河很少看到纪南抽烟,此刻在他身上竟然看见一点儿孤寂的味道,夜色、香烟、老爵士,还有他杂乱的胡楂,让这种孤寂更显得有了存在感。

抽完一支烟,纪南转头看着简银河,“谢谢你陪我。”

“应该的。”陪他是分内的事,她没有任何好说的。

他眼光看着她,在不足半米的距离内,他的深邃眼光不着痕迹地将她笼罩住,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儿莫名的不自在。她干脆转过脸去看窗外,但仍旧能在玻璃窗上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认真,无奈,以及带着某种祈求。

“我知道,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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