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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英搀起她。“回去吧,你娘在等你呢!我相信经过这番教训,他们绝对不敢为难你了。”
“谢谢。”阿绣点了头之后,快步朝回家的路奔去。
史绛霄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了视线,朝荆英看去。
荆英不发一语,似是溺在沉思之中。
史线霄轻轻叫他。“想什么?”
荆英回神,对她一笑。“我今天终于知道冲动和惹是生非,是怎么回事了。”今天的举动,他并不是全然任凭义气而为,不过已经比寻常的他要冲动许多了。
史绛霄露笑。“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说的。这一时刻着实痛快,不过下一刻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了。”荆英勾了抹笑,坦承以对。
史绛霄面上一黯。虽然她素好交友,可是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就是冲动惹事,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于今为了避免他受罚,她才强拉着他下山,却反而叫他跟她生事,她仔细想想,这样对荆英并无好处。
她扯了抹笑说道:“你也该回去了,跟着我难保不会出事。”
没想到荆英笑笑地回她。“我不回去。”
史绛霄连忙说:“别闹了。我胸口的气一冲上来,很容易惹事的,到时候会拖累兄弟你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能离开。”荆英拍拍她的头。“我在你身边拉着,你惹的还是小事,我不在你身边,你惹的可能就是大事了。”这便是他,永远都将旁人放在自己之前。
史绛霄虽是感动于他的心意,却嘟起嘴。“我自惹我的事,你自回你的‘武当山’就是了。”
荆英轻笑。“是谁惹了事,害我难回‘武当山’呢?”
史绛霄让他的话堵得哑口,瞪大眼瞧他。“你……”
荆英展了枚安抚她的笑。“我决定好了。送你回南京,要不然,我不能放心地回山上。”他其实不是怪她惹事,而是不放心她惹事,为她自己找了麻烦。
听他主动开口要陪她回到南京,史绛霄心中暗自欢喜,可是他这话说的有些突然,她又怕——“这可是你一时冲动才说的?”
荆英耸肩。“就算是,那又如何呢?”说真的,她处事冲动而明快,打乱了他处理事情的步调,可是——“都不冲动,人生哪来惊喜呢?”
脱口说出这话之后,荆英才赫然察觉,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受她的影响了。这话应该出自史绛霄口中,而非他的口中啊。
史绛霄也是微愕,半晌后,放开了一朵灿烂的笑。
第四章
三天后,小桥头,史绛霄紧抓着栏杆,眼睁睁地瞧着日落西山,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死了。”她一甩头,对上眉头深锁的荆英,反而展开一笑。“罢了。”
这三天来,他们问遍城内的商家,没人知道那卖酒的老者是何来历,喜好何物,有何亲戚。他们唯一得到的线索,便是人称那老者为“痴酒老翁”。因此,两人纵使有心,也是无从下手。
荆英看着她,勉强扯了抹笑。
史绛霄搂搭住他的肩。“喝不到那人的酒,又如何呢?”
听她这么说,荆英脑中闪过一线灵光,偏偏在那一闪即逝中,他又还来不及抓住。为此,他眉心再锁。
史绦霄心疼地看他,将头侧埋入他的颈窝。“算了,见你这样疲累,就是真让我喝到他的酒,我也不能开心的。”
“对了!”荆英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一喜,顺势将她抱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史绛霄蓦地让他抱住,心头猛然朝胸口一撞。那一时,她竟不在乎荆英知道了什么。
老者曾要她拿他所珍爱的东西来换酒,于今,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她心中有个他,是不可让渡、不可交换的。
荆英见她没有反应,才要问她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将她抱在怀中。他神色一赧,赶紧将她放开。“失礼了。”
史绛霄怨怪地瞅了他一眼。“谁还跟你谈什么礼啊?”她的心,他不能明白吗?
荆英略显尴尬地闪避她的目光。她的心,他何尝能不明白,只是他有他的处境、有他背负的期许啊!
见荆英无言,史绛霄只得自己扯了抹笑。“你刚刚不是嚷喊着知道吗?你想到什么吗?”
荆英展开笑容。“我知道拿什么换老丈的酒了。”
“什么东西?”史绛霄一笑。
荆英神采飞扬。“以欢易酒。”他为何要和老丈求酒,为的是要博得史绛霄欢颜。史绛霄为何要饮酒,为的是求一个欢畅。
史绛霄顿时醒悟,大喝一声。“我懂了!”
荆英的话,对她而言无异是当头棒喝。“饮酒之人,贪的不是酒,而是欢啊!”
“没错,正是此意。”荆英展笑。“那你觉得如何饮,才是欢畅呢?”
史绛霄一笑。“与风月对酌,同知交相饮。”
“好一句与风月对酌,同知交相饮。”荆英笑道,心中已有一念浮现。
史绛霄与他相望,脑里已有一计生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史绛霄一笑,伸出手掌。荆英展颜,拍手与她相击,清脆的响声中,两手牢牢地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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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幕披垂,月挂星落。
史绛霄驾着马车,就着月色夜奔。
马车内一人探头,正是那“痴酒老翁”,他抱紧手中的一坛酒,神色不悦地说道:“你半夜把我挖了起来,最好要能给我个交代。”
“当然了。”史绛霄扬鞭抽马
“痴酒老翁”颠了一下,眉心高揪了起来。墓地,他隐隐听到铮铮的琴声传人,他侧耳细听,眉心因而舒缓。“剑胆琴心,弹琴的人,必是多情剑客。”他忍不住称赞。
“说的好啊。”史绛霄回眸,盈盈倩笑。
“痴酒老翁”一笑。“那是你的心上人吧。”
史绛霄勒马停车。“冷眼热肠,听琴的人,也是情重。”
“痴酒老翁”笑而不答,抱得酒坛下车。
只见月色下,荆英低首抚琴。琴案旁边,另有桌几,搁了两只大碗。
史绛霄接过“痴酒老翁”手上的酒,逸掠到桌几旁,盼了“痴酒老翁”一眼。
“痴酒老翁”眼看月华似水,溶一夜孤冷。耳听琴韵如诗,挑一心幽情,禁不住捋须说道;“以诗琴案酒,以明月入酒,这确实是人间大好时节。算你们厉害,不花一文,就赚走我这陈年佳酿啊。”
他是俗尘酒痴,也是出世高人。荆英和史绛霄的用心,他岂会看不出来。
史绛霄一笑,拆掉酒坛上的封盖,倒了两碗酒出来。也不再知会“痴酒老翁”,仰首一灌,便饮于一碗。酒入喉暖肚,说不出的畅意舒泰。“好酒啊!”
“痴酒老翁”一笑,步到桌几旁,随意坐下,也饮了起来。
史绛霄一擦唇边的酒渍,趁着三分酒意,翻身落坐在荆英身边。
荆英收了弦,她却双手撩动开来。荆英弹拨似吟,而她则是挥洒如啸,琴声以大江奔流之势,横溢开来。
荆英飞身舞弄宝剑。他七尺昂藏,一身皓衣,已然是卓尔不群,兼以身随琴转,剑走雷霆,一如飞龙布雨。
“痴酒老翁”连酒也放下了,只觉得看得不能眨眼。
荆英以剑挑起一只小小的布袋。“痴酒老翁”初初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见他翻手挽剑划开布袋,布开的竟是一场花雨。
“痴酒老翁”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荆英以剑气御风,撩拂得碎花缤纷飞落,花味杂揉酒气,暗香飘动,随风流散,如雨点的碎花,落在“痴酒老翁”的酒碗之中。
“痴酒老翁”怔忡半晌,而后呵呵大笑。“好啊,好啊!”不住拊掌称赞。
荆英收剑,展颜而笑。
史绛霄停歇琴声,自月色中步出。“老丈的酒,可是我生平饮过最好的酒。只以诗琴案酒,明月入酒还是不够的。定当要在以落英佐酒,且伴知己对饮,才不负此坛陈酒。呐,于今就由我这小酒鬼,敬你这老酒鬼一杯。”她朗笑,再倒一碗酒,邀“痴酒老翁”共饮。
“痴酒老翁”大笑。“你是有心人,是真心人,与你共饮。是我老酒鬼的荣幸,该当是我老酒鬼敬你才是。”两碗相扣,他痛快地饮人,然后与她同坐。
“是谁想到这换酒的方法?”“痴酒老翁”放下酒碗,问道。
“是他!”史绛霄得意地把荆英拉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