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彤管轻轻笑道:“公主说的,奴婢不懂。只是这雪水烹茶,讲究甚多,并不是将新雪来煮,而是把雪水静置沉淀,滤去杂质之后,盛入瓷坛,密封坛口埋在山石底下,等来年酷暑之时,启封烹茶,不但清凉甘冽,而且隐隐有梅花香气,令人饮后暑热全消、两腋生风呢。”
阿茉觉得这彤管真是个有趣的妙人,也不在乎她的身份,便道她既如此精于茶道,自己倒要向她讨杯茶喝。那彤管落落大方地请阿茉进屋落座,阿茉进了院门,四下打量,见院中陈设简单,然而干净得一尘不染,屋里更是如雪洞一般,只那矮桌上的一套茶具不是凡品,应是出自名手。
阿茉且自鉴赏茶杯的材质、图案,那彤管便唤来里间的小丫鬟去廊外起风炉烧水,自己打开壁橱,取出珍藏多时舍不得饮用的茶砖。又请阿茉稍坐,她亲自去厨下做了一道梅子干丝做茶食,用红漆盘端上来。
水已经滚了,阿茉看那彤管动作娴熟流畅地洗杯、烫壶、下茶、烹茶,笑道:“先侯爷好会享清福呀,竟藏了你这么个妙人。”彤管那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泼溅出来了些,她立刻用手巾拭干,轻轻答道:“先侯爷倒并不讲究喝茶,这茶道都是奴婢闲来无聊,自己学得的。”她将茶斟了约大半杯,捧给阿茉,阿茉嗅了嗅说道:“好清醇的茶香!还夹着些竹子的气息呢。”她品了一口,入口甘醇,回味悠长,称赏不已。
彤管笑道:“公主真是好品味呢,这烹茶的水正是奴婢旧年夏天,在暴雨之后,采集的竹叶上滴落的雨水,竟被公主给尝出来了。”阿茉找着了知己,也很是得意,两人便谈谈说说些闺阁中事,很是投契。
一时茶罢,彤管请阿茉品尝茶食,阿茉见那干丝细如发丝,梳拢得整整齐齐摆在盘中,上面点缀着渍梅子,殷红的汁液浸润在雪白的干丝上,光是看看就引得人食指大动。阿茉拿起竹箸,夹了一箸干丝,细细打量,说道:“前不久听说皇叔淮南王炼丹时,无意间制成了一味隽品,名曰豆腐,可是此物?”彤管笑答:“正是,只不过奴婢又将之加工了一下,去除过多的水分,让质地更为紧密,然后用高汤漉过,快刀细切成丝。”
阿茉点头,品味良久说道:“嗯,是用鸡汁煮过的,滋味醇厚甘美,配以梅子的酸甜,果然是茶食中的上品。”彤管长久不见生人,居于陋室,很是寂寥,此时便起了谈兴,毫不拘谨地与阿茉聊起了茶食果品等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一直到子夫提醒她襄儿就快散学回府了,才尽兴而归。
阿茉回到白华堂不久,夏侯颇就下朝回府了,他一进殿门,就闻到暗香浮动,“咦”了一声,转过屏风,便看到花梨木桌案上一只羊脂玉美人觚里斜插着一枝梅花,盘虬一般的枝干上稀疏地绽放零星几朵白梅,越发显得傲世脱俗。更有梅花旁边的人儿,身着雪白的深衣,衣襟袖口处绣着浅黄的腊梅花,里面衬着鹅黄的内衣,露出领口和裙边来,让夏侯颇看得呆住了。
阿茉见夏侯颇进门也不将裘袍脱下,只管对着自己目不转睛,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嗔道:“不过是一枝白梅花,就将君侯给勾去魂魄了吗?”夏侯颇笑道:“人比花艳,可不是把我的魂魄给勾去了呢?”说着扯掉外袍,坐到阿茉身边。阿茉从子夫手中接过手炉,让他暖手,他不接,反而顺势枕到阿茉腿上,将手抄入阿茉衣中取暖。阿茉手中捧着手炉,虽触痒不得,竟无法将他推开,不禁笑着讨饶躲避。
他俩这样随意不拘地玩耍,殿中的侍女虽早已看惯,却也都红了脸,偷笑着退出了殿外。夏侯颇与阿茉玩笑一会儿,稍稍尽兴,怕她厌烦,也就坐起,与她闲聊起朝中的诸事。他如今名义上是太中大夫,其实没有担任什么具体的职务,虽是清闲,难免有些寥落。今日皇帝在朝议时指派他选拨官员,欲出使西域,打算与西域诸国联合攻打匈奴,这是个生死未卜的苦差使,谁愿意主动请缨?因此夏侯颇很是头疼。
阿茉想了一想,说道:“朝中官员养尊处优,自然不屑出使,然而在京候补的郎官们,求取功名的心思正盛,从他们中招募,兴许有自告奋勇者呢?”一语让夏侯颇茅塞顿开,拍手笑道:“好主意,就这么办。”他即可唤进长史来,命他去起草谕令。
待长史出去,夏侯颇叹道:“不想在国家用人之际,我之不才竟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来,回来的路上,我甚至在想,干脆自己请缨奉节出使去呢。可又舍不得公主你啊!”阿茉一边笑他,一边转移话题,说起了今日踏雪寻梅,见到彤管之事。
夏侯颇对那彤管还有些印象,但听阿茉极口夸赞她心思灵巧、雅好不俗,却不是很认同。他对阿茉笑道:“你于茶道一向不甚了了,却不知烹茶之水,泉水最佳,其次井水,再次才是天落水,如雨雪等水,似那个彤管这般铺排,只不过是闺阁中的游戏而已,并不能得茶中三味。”
他一时起了兴致,便唤进子夫去园中破冰汲泉,煮水烹茶,谁知水刚刚沸时,长史来报说有一个名叫张骞的郎官主动请缨出使西域,因为此事是目前皇帝一直在催促的急务,夏侯颇只得即刻起身去见那人,阿茉正一团兴致地跟他习学茶道,想要改日与那彤管切磋,不想却如此扫兴,懒懒得令侍女将茶具撤下,她突然想起还未见襄儿来,便问子夫。
子夫嗫嚅着答道:“小公子在君侯回来不久就来了,却正好在殿外听到公主与君侯嬉戏,小公子便愤愤地走了,奴婢等不敢阻拦。”阿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武帝建元三年,春。
关外汉军与匈奴战事激烈,这是几十年来我朝与匈奴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双方都是势在必胜,以期削弱敌方锐气,占据主动地位,因此战事数次到了白热化的境地,哨骑飞马于驿路,各种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长安,常常一日数惊,喜忧参半。而汝阴侯府中,襄儿与夏侯颇之间也无声无息地起了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
自那日襄儿在门外听到阿茉与汝阴侯的笑语而负气离去,阿茉当时还忧心不已,她自知曹时逝去不久,自己便抛却旧日恩情,缱绻于新欢怀抱,襄儿年纪虽小,却也已经懂事,加以与曹时父子感情深厚,难免会怨恨自己。谁知第二日襄儿再来时,依然是乖顺痴缠,仿佛将昨日的不愉快全部忘光了一般,阿茉欣喜愧疚之余,自然对他更加娇宠。
她看不清楚的事情,夏侯颇却看得极为清楚,他赫然发现一向温顺得如同小羊羔一般的襄儿狡猾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刚长出爪牙的小狐狸。他一向清楚阿茉身边的人尤其是卫氏姐弟留恋曹时的旧恩,对他很是不屑,但是以他一贯的强势权谋,他可以将这些人的生死牢牢地控制在手中,因此也从未将这些人隐隐的恶感放在心上,却未曾想一个九岁的孩子可以给自己制造那么多的困扰。
在夏侯颇的眼中,襄儿便是一个典型的小两面派,当着阿茉的面,虽不至于对自己笑脸相迎,也是恭恭敬敬,阿茉一转身,他便嘴巴撅到天上去,朝着夏侯颇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真正是目中无人,让夏侯颇是既好气又好笑。这也罢了,每每夏侯颇精心给阿茉准备一个惊喜,襄儿准定从仆从那里先知道,要么就提前拉着阿茉进宫里游玩,要么就在夏侯颇得意地等阿茉夸赞时,抢先泼泼冷水,还要装出童言无忌的样子。
最可气的是,虽然夏侯颇无数次想揪住他的脖领子,痛揍这坏小子一顿,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强压着性子好言相向。那襄儿却像是夏侯颇肚里的蛔虫,看出了夏侯颇的一肚皮火气,总是扇风点火的撩拨,把小脑袋伸到夏侯颇眼前晃荡,似乎在邀请他动手。夏侯颇每次都告诫自己,万万不可着了这小子的道儿。
但是这样的挑衅多了,夏侯颇自然也就不跟这小子客气,言辞机锋、唇枪舌剑,襄儿不是他的对手,几次交锋,襄儿占不到便宜之后,夏侯颇以为他便会消停些。谁知襄儿又来了新花样,他不再在背人处与夏侯颇斗嘴,而是明明好端端的与夏侯颇一同坐在屋里,只要阿茉一进来,他便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眼泪汪汪,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还不敢言语的小可怜。夏侯颇第一次是瞠目结舌,以后便是气急败坏,还惹得卫少儿等侍女常用白眼看他。
这样的次数多了,倒教阿茉看出了破绽,然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