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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就叫烟火气。”谭宗明接过来,当场打开用手拈了一块吃,“你以前给我的感觉,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最好所有人都离你远远的,跟我除了明家就没话题可谈。要不是你还吃饭喝水,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人还是神仙。”
好吧,她不是人也不是神仙,她只是个被流放的孤魂野鬼。
“现在好多了,知道收我礼物了,还知道回礼了。”谭宗明又吃一块,“干吃有点咸,你应该配点卷饼……”
“还卷饼!”汪曼春啐他,“三更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高血压。”
谭宗明才不理她。
因为一个中德合资的项目,他在欧洲大陆转悠了快一个月,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到欢乐颂报道,夜里十一点叫她下楼。2202的姑娘们都笑得很暧昧,搞得她很想打电话叫他滚蛋,可最后还是热了一碗红烧肉,装在保温盒里端下去。
“尝个味道就好了,你还真打算都吃完啊?”见他一块接一块吃个不停,汪曼春强行夺过饭盒,塞一把纸巾到他手里,“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
“别催,有正事儿跟你说。”
又来,汪曼春斜睨他,一副“你最好真有正事儿”的表情。
“我派了两拨人,一拨北上找崔二奎,一拨南下找崔孺镜。北上那拨儿有消息了。”
“还在河北吗?”
“不但在河北,就在张北的崔家庄,不过已经改名崔庄镇了,崔二奎两口子早没了,几个孩子里只有最小的儿子还活着,叫崔有志,他还记得大牛和二妮呢——大牛就是晴山健次在崔家庄时的小名。”
汪曼春赞叹,“谭宗明你真棒。”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夸我,我得录下来。你能再夸一遍吗?”
汪曼春笑着用保温盒打他,谭宗明笑着闪躲,小小车厢里闹成一片。
收到谭宗明传过去的消息,晴山一家都十分激动。晴山健次更是急不可耐就要来中国。然而张北地处内蒙古草原南缘,在医生的强烈要求下,老人还是等到了七月初,草原气候最宜人的季节才得以成行。
晴山俊一诚恳邀请汪曼春一起去,璃子天天电话微信游说她,最后谭宗明说,那就去吧,夏天的坝上挺漂亮的。
于是,从未见过大草原的汪曼春,和晴山一家一起踏进了天高云淡,绿野无垠的坝上。
崔有志一家就住在崔庄镇离野狐岭处不远的一处村落,像村里许多人家一样,崔有志的大儿子也开了一家农家乐,而崔有志早就不再下地干活,每天只抱着重孙子和客人们一起晒晒太阳,拉拉家常。八十岁的老人脸上就如戈壁滩纵横沟壑,经历了战争,动乱,贫穷和一次次的生离死别,似乎已没有什么,能软化那一道道被岁月打磨得粗糙干涩的皱纹。
可见到轮椅上的晴山健次时,老人浑浊蒙尘的眼睛里,还是溢出泪来。
七年相处,七十年分离,当年的大牛弟只是他少年时代一个临时的家庭成员,却对崔家之后的命运有着巨大的影响。
“四九年打仗,你走散了,爹回去找,给地雷炸伤了一条腿,一直没好,就瘸了,走不了远路,干不了农活,自然灾害时为了不拖累我们,投河死了;娘带着我们逃荒活下来,可文。革的时候,被翻出当年勾结过国民党特务,当反动余孽斗死了。我们兄妹几个倒是扛过来了,大哥活到七十六,二姐活到八十二,三姐前年没的。三姐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不知道大牛还在不在,咱们崔家,就只剩你们俩了……”
虽然这个疑似日本血统的孩子给他们家带来了无尽的磨难与麻烦,可归根到底,这个善良,忠厚,淳朴,豁达的家庭,仍把他视为崔家的一员,一粥一线都不曾薄待他,乱世之中不愿抛下他,沧海桑田始终牵念着他,直到生命终点。
不管战争给两个民族划下了怎样的血海深仇,不管这孩子身后埋藏着怎样的机心权谋,不管他是不是一颗棋子一枚炸弹一颗随时会灰飞烟灭的流星,在崔家人眼里,他就只是崔大牛,和他们一样说着张北话,喝着棒碴儿粥,喊他们大大娘娘哥哥姐姐的那个崔大牛。
这就是中国农民,平凡,本分,贫穷,苦难,宽容,伟大的中国农民。
崔家堂屋面南的墙上,高高挂着崔二奎夫妇的画像,晴山健次跪在像前,泣不成声。
崔有志跪坐在他旁边,枯枝般的双手扶起他,老泪纵横。
汪曼春终于明白,为什么晴山健次历经人世悲欢,已近耄耋之年,却依然耿耿于怀七十多年前的遭遇,念念不忘只有七年之缘的养父母。原来不止是她,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可消解的心结,生则日夜怀想,死亦黄泉相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逃避,也无需逃避,心结并不可怕,我们缺乏的,只是直视与回应的勇气。
走出崔有志的农家乐,远处便是著名的草原天路。崔有志的儿媳妇,农家乐的老板娘正在吭哧吭哧刷马,见汪曼春过来便热情招呼,“大妹子,骑马吗?”
汪曼春选了一匹最高大的枣红马,扬鞭绝尘,逐风而去。
七月的坝上草原,满铺着一年中最厚最绿最油亮的草甸子,金色的油菜花和蓝色的胡麻花还含苞待放,浅白淡黄的野菊花却早已开得漫山遍野,生机勃勃。黛青的白桦林在远处勾勒出峰峦起伏的轮廓,再往上就是越来越深越来越艳的蓝天,和绵羊般缓缓移动的雪白云朵。
每个色块都如此醇厚,浓烈,像草原上最好的马奶酒,沁人心脾,又熏人欲醉。
在军校里训练一万个课时,都不如这里的一次纵马狂奔来得快活。
汪曼春一气儿奔到十几里外,松开缰绳,也一吐胸中淤积多时的郁气。胯。下的枣红马没了鞭策,停下脚步悠闲吃草,城市里开来的私家车从公路上远远驶过,有人停下来拍照,有人探出窗外大声唱歌,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子放下望远镜,朝她用力挥手,“美女,跟我们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她扬起马鞭往空中一甩,啪啪脆响是她给他们的回答。
忽然身后响起同样的马鞭声,汪曼春回头一看,一白一黑两匹骏马正从远处朝她信步而来,白马上的是璃子,黑马上的却是不知何时也来到大草原的谭宗明。
见她回头,谭宗明摘下头上那顶不伦不类的毡帽,向她行了个绅士感十足,又略带点调情的脱帽礼,旁边璃子很配合地朝她挥手,笑容比草原上的野罂粟还要艳丽。
“七勿牢三千。”汪曼春在心里暗骂那不请自来的某人,拨转马头,朝着更高的丘陵策急策而去。
这一程跑得不远,到了坡顶收缰立马,环视一圈再回望,才发现那两人并没追上来,还在山坡下面并肩走马,说说笑笑,怡然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七勿牢三千是苏州话,神经兮兮二百五不着调颠三倒四的意思,类似那种拖长了音的“猫饼——”
哈哈哈,全场只有wuli老谭听得懂吧哈哈哈哈
第34章 诚实
“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等谭宗明陪着璃子慢吞吞爬上山坡,汪曼春问他。
“给你打电话了,你手机关机。”谭宗明一脸冤屈。
汪曼春这才想起来,因为草原信号不好手机特别费电,她自己把手机给关了……“好吧,你不是出差去了么?”
“是出差,一个风电基地的项目,我主动要求考察现场,于是就过来了。”
“……”这样都行?
璃子兴奋地接话,“小樊姐,你知不知道那些风车,有好多是谭大哥公司投资建的呢!”
汪曼春神情微动,坝上草原立着无数的白色风车,簪形的车翼随风旋转,成了万里绿野上一道别致的点缀,没想到藏在风景背后的民生经济,也有身边这个男人的一份。
“往西四十公里就是远洋参与投资的单晶河项目,一年能输出一亿多千瓦时电能,折算成标煤在四万吨以上。而整个张家口的风电装机容量超过七百万千瓦,到2020年能达到千万。”谭宗明站在她身后,指向远方高高矗立的风车观景塔,“坝上全年有风,秋季风力更大,非常适合发展风电。张北是国家级贫困县,但也是全国最大的风电基地之一,风电和光伏产业是这里脱贫致富的希望。绿色环保的产业方向,也使坝上旅游业能持续发展。”
“你说再多,也还是个奸商。”
谭宗明微微一笑,并不辩驳。三个人并肩站在山坡上,极目远眺,一座座风车星罗棋布,数十米的高度本是巍峨,在这茫茫草原上却显得那样纤巧,如同一株株白色的小花,而那源源不断输出的电能,便是这花朵散发的异香。
“小樊姐,刚才可好玩了。崔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