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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杀人,”这是阿翁能说清的唯一的解释,“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死在我手下。”
“包括这个该死的杀人犯?”醉汉冷笑着。
“对,包括。我爷爷说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以我的能力能在不让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医治的人就都要救,这就是他所信仰的无差别救治,在世界大战中他就是这么做的。”黑暗中的手术消耗阿翁太多体力,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疲惫,“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也是我的人性本能,对他开枪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必须救活他,杀人的感觉太难受了。”
“凡,你听着,我不杀人,永远也别再大叫着让我杀人。”阿翁最后总结。
“你以为如果不是我的枪没有子弹了我会指望你吗?”如果不是出离的愤怒,凡不会这么说话。艾薇吓了一跳,身子都是一震。
但是阿翁不是艾薇,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就算你的枪没有子弹你也不该指望我。算了,其实我不能怪你,当时就算你让我开枪我也没有开枪的打算,最后扣动扳机纯粹是因为这家伙在自己找死。”阿翁顿了顿:“我知道,我会开枪不是你逼的,而是他逼的。”
“杀掉这种人渣难道你还有罪恶感吗?”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人渣?”阿翁被自己的反问吓到了。
黑棋白棋,总有获胜的一方。或许她潜意识里其实早就明白了哪一方会胜利,但是迟迟不敢结束这局棋。
她看向身侧,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我原谅你了吗?不,别开玩笑了,你是个没有资格去恳求原谅的人,死去对你来说更是一种恩赐。不管动机是什么,既然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你就永远是个罪人,必须永远背负这份痛苦,每活一秒都是煎熬。全是你活该。
但是……他绝不是个人渣。
“他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是如果他不杀人,就一切安好了吗?”
“他没有给犹太人提供足够的食物、衣物和医疗,但是到底要他去哪里找这些东西来提供给犹太人呢?”
“集中营就那么点地方,犹太人却不停地被送进去,他所掌控的伙食不够吃,如果没有人被杀,那集中营里又是什么模样呢?”
“集中营是个逼人犯罪的地方。我看见他把生病的犹太人一个个枪决,以为他是个恶魔,但是有一天我的朋友也染了病。你相信吗,当他把她逮出去的时候我居然松了口气。”
“就当我是冷血吧,听起来很没人性不是吗?但是真到那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不想死,居然就那么害怕会被传染。”
“我知道他绝不是带着多大的悲悯之心去以杀人的方式解救另一部分人的,但谁又能说他是为了取乐而杀戮呢?什么都不做,看着犹太人在绝望中一点点灭绝才是最狠的招数不是吗?”
“我以前在柏林生活,曾经看见过他。从柏林到集中营必定经历了降职,他的办公室简陋得让人难以想象,要处理的文件堆成小山,如果说这一切都表明他受到排挤和打压,如果我们少得出奇的伙食和紧张的工期都和打压他的人有关,我又该如何定位他呢?”
“现在如果杀了他,又有谁能得到好处呢?是即将迎来新的、更加残暴的看守长的集中营里的人们,是即将永远沦为杀人者的我,还是因为杀掉了一个党卫军而内心充满了满足感的,你们?”
醉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大骂:“你这该死的蓝眼睛他妈的给我闭嘴!”
“反驳我吧!”阿翁的声音发颤,但她没有挣开醉汉的手,“反驳我吧!我也想听反驳的话,请你务必让我信服吧!我自己跟自己斗了这么久得到的居然还是这个结论!可你知道吗,我明明比你,比你们,更希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醉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僵在那儿。
女孩就维持着衣领握在别人手中的姿态抹了把眼睛:“如果反驳不了的话,就打我吧。没有关系,我能理解,因为我刚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却不能合理反驳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啊……”
真是逼人到死路了啊,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感叹这丫头可真能干,做的事逼着人动手,说的话却让人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手。
有点像凡的妹妹,一个一天到晚干些欠揍的事,却永远让人舍不得打的孩子。
他只好用力把阿翁甩开表示愤怒,听见她背撞倒墙的“咕咚”一声,又让人很担心那瘦弱的身躯能不能经受住这么一推。真是要疯了。
这时凡开口了,他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又是平时的他了:“凌晨五点了,我们该走了——还有人记得吗,今天是周五。”
大家如梦初醒地活动起来,各自整理着自己管辖的货物,醉汉经过温舍身边时没留余力地踢了他一脚。阿翁坐在墙边,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凡走到她面前,语气一如往常:“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很像我妹妹。她不停地犯错,我也只会不停地原谅她,最后她的鲁莽还是害了她。”
“我不是鲁莽的人,我真的考虑……”
“鸡血和醋的事,干得不错。”
阿翁叹了口气:“抱歉,凡,全是我的错。”
天亮之后,安德鲁也去钢铁铺工作了,走之前他锁上了门,所以艾薇和阿翁可以到一楼来。
艾薇去打了一桶水来清理密室里并不多的血迹——由于铺了被子在底下垫着,血并没有弄脏过多的地面。而阿翁已经把壁炉生起火来,将被子、自己昨晚穿过的衣服、温舍的衬衫扔进了火堆里,但是扔那件黑色军装时她犹豫了一下。
艾薇还在开导她,意思是希望她明白过分的善良在战争时代是不管用的。像过来人似的,大姐姐的语气。阿翁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好一边忍受艾薇的喋喋不休一边想——“过分的善良在战争时代是不管用的”,是啊,是啊,我也知道,但是你确定我是过分善良?开枪的人可是我啊,为什么不明白杀人是什么滋味的人们总是把那种罪恶感忽略掉呢?
艾薇说着说着不经意地向阿翁这边看了一眼,看见阿翁正在用剪刀把那件军装上的纽扣一个个剪下来。她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阿翁头也没抬:“这个纽扣质地比较不同,我怕在火里烧不化,如果有人来搜查的话被查出来就完蛋了,所以先拆下来。”
艾薇吃惊地看着阿翁,但是阿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多么睿智。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魔化时
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之后,阿翁独自回到夹层中去。温舍依旧躺在密室中央,身上绑着绷带,面无血色。这时的他看起来人畜无伤,一点也不让人害怕。
阿翁在墙角坐下,闭上眼睛背靠墙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开口:“你装够了吧。”
自言自语似的一句问话,居然得到了回答,不过声音有点抖,因为麻醉的药效已经过了:“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离开时我看见你的手动了。”言下之意,这么长的时间她是故意没有给他续麻药。
温舍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一只手探向药箱。阿翁伸手把药箱拽到远离他的方向:“为什么处处为难我。”
“我处处为难犹太人。”
“你更加为难我,毫无理由地找我的麻烦。”阿翁盯着他,“不断地给我施加精神暴力。”
“是吗,我倒认为那都是有理由的。”
“是你硬找出来的理由,换成别人你就不会。”
“是吗,你很理解我吗……嗯……”疼得受不了了,他皱了皱眉头按住伤口。
阿翁终于用砂轮划开一支麻醉剂,在医药箱上利落地敲掉尖端,药液吸进注射器里:“我说的话你听见多少?”
“听见一部分。”
“……”那到底是听见多少?阿翁问:“你真的招惹到什么人了?”
痛感令他紧皱着眉头:“你不是都很清楚吗?我是从柏林过来的,之前职位并不低,在军校里也算是名列前茅,看我不顺眼的人早就不在少数,现在那些人全是我的顶头上司。”
阿翁恍然大悟,同时心里失落了一下——这么简单的逻辑,她居然一点也没有想到。
“为什么不把毛毯发下去?”
温舍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明白她在问什么:“因为太少。”
“那也总能让一部分……”
温舍很不想回答这类问题,但是为了麻醉剂只能问什么答什么:“毛毯太少,人太多,一旦发下去你们立刻就会分割成小块,根本就失去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