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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铭道:“不用,现在宫宴还没开呢,要到酉正时,皇城东边的宏恩门才会打开,朝中官员要登记备案后才能进皇城。君虞么,”罗铭挑眉笑了笑,“他要想来谁也拦不住他,随他吧。”
马车跑得飞快,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进了皇城,罗铭与流烟在夹道前下了车,跟着小太监往康乾宫走。
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康乾宫中刚刚换过全新的帷幔、纱帘,一色儿的清淡水嫩颜色,为整个宫殿都披上一层仲春的新鲜生机。
两个小宫女撩开纱帘,罗铭迈步进去,天庆帝罗平正守在窗户跟前,用一柄小小的象牙梳子给一只长毛猫梳毛。那小猫极乖巧,老老实实的趴卧在红木条案上,偶尔用爪子扒拉一下面前的笔筒和砚台,给自己的小脸上抹上几道子黑印儿。
罗平微弓着身子,长长的袍袖卷至腕上,神情十分专注,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理着猫儿长长的毛发,口中念叨着:“你乖乖的,一会儿要给铭儿看的,一定要漂漂亮亮的,铭儿才喜欢你。”
罗平的身影在夕阳薄暮的暗淡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他时常这样守在窗边,尤其是在知道罗铭会来的日子里。
罗铭不由得心里发涩,他每日都会来康乾宫给罗平请安,从最初的例行公事,到如今真的发自内心地想亲近这个寂寞的父亲。
罗平也许不是个好皇帝,不是个好丈夫,但绝对是个没法挑剔的好父亲。他的父爱全部给了亡妻留下的儿子,里面无条件的宠溺占了大多数,让他的父爱变得盲目而沉重,可罗铭还是不能不感动,不能不像现在这样,从心底里叫一声:“父亲!”
罗平听见声音回过身来,手里的梳子揪住了猫毛,小猫嚎叫一声,罗平急忙扔了梳子,边给它揉着,边向罗铭笑道:“快进来!”
罗铭走至罗平跟前,翻身下拜,行了大礼,恭敬地又喊了一声,“父亲。”
罗平嗔怪道:“不是说了,只有我们父子俩时,你不用行大礼了,又跪又拜的,累!”
罗铭规矩地行了礼,站起身笑道:“礼不可废。儿臣时刻不敢忘。”
罗平嘟哝一句:“有什么师傅就教出什么徒弟,马士詹就是这么一副老古板的样子,你如今倒是学了个十足。”他口气里酸溜溜的,像个儿子听老师的话多过听他这个父亲的话的吃味儿家长。
罗铭想起马士詹捋着胡子教训他的样子,不觉笑道:“老师是恩义,怎么比得过父子天性。”
罗平闻言大喜,乐道:“对,就是如此说了。”
刘俊送上茶果,出声让流烟坐下。
罗平这才看见跟在罗铭后面的流烟,问道:“这就是你母亲为你买的那个奴才?”
罗铭皱了皱眉,反驳道:“父皇,流烟不是奴才,我与他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他在我心里是知心的人。”
罗铭说话从来都很冷静,声音低沉动听,带着一种敲动心弦的磁性,他刚才听见“奴才”两个字,不由得有些动怒,语气严肃起来,尾音也带了几分颤抖。
罗平吃惊道:“你母亲买他来,不就是要他做这些事么?”见罗铭脸色都变了,罗平赶紧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咽回去,说道:“好了,朕知道你重情义,他又是从小伺候你的,情分更不一般。”
放下手里的猫,向流烟招了招手,“过来!”
流烟急忙走过去,跪下又行了礼。
罗平让他起身,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流烟长得清秀,眉目柔和,并不是什么狐媚勾人的样子,罗平暗自松了口气,对刘俊说道:“去准备一份赏赐给流烟!”
刘俊答应一声,吩咐小太监去办。
罗平仔细问了流烟几句话,见他举止得体,说话有度,心里又添了几分好感,态度也亲近了些,连连安慰流烟,说他多年辛苦。
罗铭这才缓和了脸色,要知道君权之下,人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罗平刚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他能赏脸跟流烟说几句安慰的话,已经是给了罗铭天大的面子,极为难得了。
罗平与罗铭喝茶,流烟就在一旁添茶递水,罗平又看了流烟一眼,那小身板风吹就倒。
他摇了摇头,勾起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扣了三下,声音落处,房梁上已经跃下三个人来,齐刷刷跪倒在罗平脚边,“暗卫追风、逐月、奔雷参见皇上。”
罗平指了指这三个人,对罗铭说道:“这三个人就赏给你了,你身边连个贴身的护卫都没有,要是再遇到行刺之类的事,没个保护你的人怎么行?这事我思量了许久了,虽然暗卫只有皇帝能设,可先祖也没说过不能赏赐给人。”
罗铭现在正缺人手,看见人才就跟蒋念白一个毛病,两眼冒绿光,恨不得全拢到自己手底下。这三人暗伏在房梁上,却声息皆无,可见功夫了得,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又看了看这三个人,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目精干利落,身体矫健有力,罗铭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多谢父皇。只是少了这三个人,父皇身边要怎么办?”
罗平取笑道:“暗卫共有十人,这只是其中之三,你不必担心朕,如果有人能经过大内上千的禁卫军,进这康乾宫里杀我,那这些暗卫也保不住我了。”
罗铭闻言倒踌躇起来,“可多一个人,父皇也多一分逃生的机会。我还是……”
罗平拍了拍罗铭的手背,欣慰地拦住罗铭的话:“你能想着父亲的安危,已经难得了。朕软弱,朝堂上帮不了你。也只有把手里得力、能用的几个人交给你,算是尽点做父亲的心意。别推辞,你好好活着,朕才能把这江山交给你!”
这份信任与厚爱让罗铭心里沉重,他慢慢点了点头,躬身谢恩。
罗平又摆了摆手,那三个暗卫果然是训练有素,多余的话一概不多问多说,只向罗平拜了三拜,算是辞别旧主,一翻身又跃上房梁。
天色转暗,时辰也快到了,罗平要更衣之后才能去饮宴,就让罗铭和流烟先去御花园里逛逛。
罗铭二人告退出来,往御花园走。
一路上已经掌起了宫灯,一盏一盏,远远的点点灯火,在还未彻底黑了的宫苑里,点缀起无数橙色的光晕。
罗铭停下脚步,朝流烟笑了笑,歉疚道:“刚才的话你别委屈。父亲的脾气就是如此,你别怪他。”
流烟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委屈的,皇上没有说错,我也不过是太子奴才。是你厚待我,才说什么共患难的话。奴才为了主子,就算是死了,也是应该尽的本分。”
流烟的话里没有报怨,平静得罗铭都不知怎么开口安慰他。
流烟的话里没有报怨,平静得罗铭都
第75章 游
又过了一日,流烟才醒来。众人欢喜异常;青哥儿连蹦了几个高儿。
人虽然醒了;只是他身上的伤口一直不好,总不结痂;还时常发热;一烧起来身上滚烫滚烫;神志也是一时清醒一时模糊,罗铭心里发急,衣不解带的守在流烟床榻边,更衣换药,全都亲力亲为。
如此又过了几日;流烟总算稳定下来;烧也渐渐退了。
“来;把这药喝了。”罗铭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一手扶着流烟,喂他喝药。
罗铭这几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流烟觉得感动,又有些不安。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自己,就算是至亲骨肉都没有过。心里涌上一丝异样之情,他盯着那碗药,竟愣住了。
罗铭见流烟不动,以为他嫌药苦,他自己就被流烟逼着喝过一个月的苦药汤子,深知它的厉害。
罗铭笑道:“快喝吧,如今不比往日,我们现在住在蒋大人府上,有的是钱,喝了这个,给你吃梅花雪片糕,就不觉得苦了。”
罗铭话音未落,蒋念白已经走了进来,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讽刺道:“好个有的是钱!也对,我一介国贼禄鬼之流,指不定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自然是坐着银山,枕着金矿,使不完的珍珠宝贝。流烟小公子不要客气,要什么吃喝尽管开口,免得委屈了你,二皇子殿下怪罪下来,下官可吃罪不起!”
罗铭站起身来,尴尬道:“仲卿明知我没有那个意思,何苦说这些话。”心里暗骂,这个蒋念白,真小心眼,就为那日长街上说了他几句,至今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要拎出来挤兑自己。
蒋念白今日穿了一件玉色深衣,更显得儒雅俊秀,他长身微躬,郑重施礼道:“二皇子殿下!”
心里叹气,罗铭赶紧虚扶一把,让蒋念白坐下。
燕君虞也跟在后面,他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看着罗铭被蒋念白弄得没脾气,自己歪在对面的榻上笑得直捂肚子。
罗铭瞪他一眼,冲他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