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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过你的命?”孔雀再度大吃一惊,“你受伤了?”
“出了点事。”眼看琉璃已经跑远,溯光这才松开了握着辟天的手,踉跄着向迦楼罗金翅鸟走去:“我们先去那儿看看吧。”
“出了点事?”孔雀更在他后面,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同伴──龙的能力,即便是在高手如云的命轮中也是首屈一指,数百年来,他遵循星辰的指示,在黑暗的宿命里奔驰追逐,辟天剑下从未曾落空过一次。
然而,这一次,居然有什么东西差点要了他的命?
“不过,刚才你是真的动了怒啊……”孔雀嘀咕,“多少年没见你露出那种眼神了?如果我非要留下那丫头的命,估计你真的要和我来玩次真的吧?”
溯光没有回答,横了一眼同伴,拔脚往前走去。
“紫烟死后,我就在心里发过誓,”许久,他忽然头也不回地低声,“从此后,凡是我想要守护的东西,除非是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再动上一动!”
他的语气森冷,令孔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两人沉默着走近迦楼罗,脚下的黄沙颜色越深,到最后几乎成了黑色。虽然在日出之时,这片沙踏下去依旧有奇异的感觉,彷佛沙土下有什么邪魔在蠢蠢欲动──一路上可以看到无数半消融的尸骸,形态可怖,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箭穿脑,瞬间秒杀。
孔雀一手握着念珠,一边看着脚边,微微咋舌。
“那丫头昨晚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还救了你的命?”孔雀喃喃,又不由流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来,“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样放她走,会不会……”
“别担心,”溯光回头对着同伴道,“因为她很快就会将这一切全部忘记。”
“全部忘记?”孔雀诧异。
溯光点头,站在高地上,看着已经跑到了迷墙那边的琉璃,眼里忽地浮出了一丝叹息:“是啊,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在醒来后全部忘记。”
朝阳从他背后的大海上跃起,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新的一天开始了,整个云荒重新苏醒过来,一切焕发出了新的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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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跑到迷墙旁,正是日出时分。
太阳刚刚从云荒东方的慕士塔格雪山后跃出,照耀着整个大地──从高空俯瞰,大漠苍黄雄浑,远处镜湖波光粼粼,湖中白塔披着霞光伫立于天地之间。
终于是从那个奇怪的家伙手里逃脱了么?琉璃如释重负地想着,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回头看着在身后的狷之原。
“什么命轮、破军?太奇怪了……”她低声喃喃,想着那个鲛人最后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真的有剑圣转世、破坏神复苏那回事么?在南迦密林的时候,都不曾听姑姑和若衣姐姐说过啊……回去真应该好好问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道高墙,忽地发了愁──阿朱和黑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叫也叫不应,要翻过这一道高墙可是一件体力活啊。
而且,就算是翻过去了,说不定还会落到墙那边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手里。
琉璃一边叹着气,一边从行囊里翻出了长索,牢牢地系在金箭的末尾,然后张开了弓,瞄准数丈高的墙头。无论怎么着,还是得翻墙回家去,否则十月十五日那一天不见自己回去,铜宫那边非要翻过来不可。
她眯起眼,抬头寻找着箭头可以钩上的地方,不知道为何,抬头看着看着,忽然隐约觉得头有些痛,眼睛怎么也无法凝聚。
忽然,眼前一花。一双黑色的翅膀从墙后升起,遮住了她的视线!
“黑儿!”她失声惊呼。
那一对比翼鸟不知从何处返回,飞越迷墙翩然落地,侧过头亲热地蹭着她,发出咕咕的低语──“刚才去哪里啦?”琉璃反手打了它一个爆栗子,嘀咕,“差点被你们害死……刚才我真的几乎完蛋了!”
“刚才怎么?”忽然间,有个声音问她,“遇到什么什么事?”
“啊?”她看着朱鸟背上坐着的青衣男子,吓了一跳,失声,“父亲?”
那是一个四十许的男子,眼神宁静深邃,面容有西荒人的特点,五官深刻,半张脸上线条利落,显得英俊而沧桑──然而可怕的是另外半张脸都没了皮肤,彷佛被火舌舔过一般狰狞可怖。太阳快要升起,大漠已经开始有些酷热,他摘下了平日戴的纯金面具,似乎想要透透气,这让被毁的面容更显得触目惊心。
──这个人,正是如今铜宫的主人,卡洛蒙家族的族长:广漠王雅格。
然而,这个被称作“父亲”的人却对着自己的女儿单膝下跪,回过双手按在胸口,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恭谨地禀告:“在下来迟,让少主受惊了。”
“起来吧,我没事。”被父亲如此大礼对待,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居然坦然受之,只是歪过头看了看他的身后,问,“没人跟来吧?小心别被人看到了。”
广漠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少主放心,在下让所有下属都在外面等候。”
──卡洛蒙世家本来是盗宝者的首领,体内流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血液,而雅格王子昔年的脾气也是出名的桀骜不驯,如果让那些下属看到他这样对一个少女恭敬有加,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就好,怎么着我都算是你‘女儿’,可别被人识穿了。”琉璃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那两只比翼鸟,皱着眉头问广漠王:“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该在铜宫么?”
“少主勿怪。眼看海皇祭的日子逼近,镇国公慕容隽已经派人来铜宫迎接,”广漠王回答,“而少主好几个月杳无音信,让在下很是担心,所以不得不从帕孟高原直下博古尔大漠──好容易在迷墙这边看到了比翼鸟的踪迹,才知道少主就在这附近。”
“原来阿朱阿黑是去接你了呀。难怪……”琉璃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刚才你可差点把我给害死了!”
“少主遇到危险了么?”广漠王有些紧张,“难道是在狷之原遇到了魔物?”
“还好,我有天翼古玉,倒是不怕什么邪魔──”琉璃叹了口气,回手抚摩着胸口那一块古玉,“反倒是遇到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差点就出了事情。”
“少主莫非进了神山?”广漠王脸色登时一白,只觉得后怕,“那个地方可去不得!少主这些年在云荒到处游荡也罢了,如果去了那里,可真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我对若衣发过誓,一定要保证少主在云荒平平安安。”
“若衣若衣,你就知道若衣!”琉璃听到他又开始提起那个,只觉得头痛,连带着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嘀咕,“好了好了,看在若衣姐姐份上,我听你的话便是。”
“在下怎敢勉强少主?”广漠王单膝下跪,“只是少主身份尊贵,万一在云荒出了什么事,在下百死莫辞。”
“我只不过想多去一些地方看看嘛……你也知道我出来一趟是多么不容易。不多走走,日后到了天上,会一辈子遗憾的。”琉璃翻身上了朱鸟,了一下,眼神忽地黯然:“不过,出来了这一趟,再回去,可能会更难过吧?”
广漠王将琉璃扶上鸟背,听得最后一句话,眼神变了一下。
她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原来心里是这般明镜似的清楚。
“唉,其实这四年来我已经很开心啦~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比别的族人一辈子都强。”琉璃仰起头,看着湛蓝色的天宇微笑,“要知道,在南迦密林里的时候,我只能透过头神庙的窗棂格子看蓝天呢……永远只是那么支离破碎的一小块一小块。到了这里,才知道真正的天和地是什么样子。”
广漠王反而有些惊诧。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名为“女儿”的少女,眼里有着他所看不到底的东西,完全不像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七八岁的孩子。
她,到底是几岁?又是什么身份?
──三年前,重伤垂死的他被若衣带回了故乡,来到了南迦密林里隐族居住的城市。那个神秘的城市被称为“云梦之城”,位于密林的最深处,全部由一种巨大的芦苇搭建而成,每一根空心的苇杆高达一丈,轻巧而庞大,高高悬在通天木的最顶端。传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随着风缓缓移动。
那个城市里的人们自称是云浮翼族留在大地上的后裔,神庙里供奉着三女神,他们长年与世隔绝,却拥有着超越云荒人类的惊人文明。
被若衣带来的他,是数百年来第一个穿越密林来到这个城市的异族人。他的到来引起了族里的争论,有人主张救他的性命,有人却对让一个外人随意进出城市深怀戒心。经过若衣的苦苦哀求,隐族的女族长命令巫医用一种奇特的白色药粉挽救了这位垂死的人──然而,作为代价,他却被托付了一项奇特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