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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县令登时大骇,赶紧叩头称罪。关键时刻,楚相华丽登场,二话不说将小皇帝拖走,丢下丰川县令一人欲哭无泪。
“昭仪啊,朕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丰川县令为何会怕成那样?”天骄坐在软椅上,任尉迟采替他系上貂裘的领扣,两条小腿不安分地晃荡:“朕明明什么都没说呀。”
尉迟骁站在一边,满脸似笑非笑:“就因为您什么都没说,他才害怕。”
“阿骁说得不错。”尉迟采直起身子,又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另一条狐裘,伸手给尉迟骁围上。“对于帝王而言,沉默通常是最好的选择。不轻易地让臣子知晓你的目的,不随意作出选择,要让臣子揣测你的心意。”
天骄眨眨眼:“欸?可是那样的话,办起事来岂非很啰嗦?”
“啰嗦么?你看这位县令不就迅速做出了反应嘛。”待客不周,将昭仪和中书令晾在驿馆内,奉上了一县之权,什么都不做,就自个儿回家放假去了。这种父母官,实在是够呛。
一面听她说话,尉迟骁一面近距离地观察她。
时隔多年,在重新见到她之前,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来自二叔的嘴里。什么尉迟家的代理宗主,什么远胜过男儿的长千金……而他对这位姐姐的记忆,仅限于三岁以前。
不错,他曾摇摇晃晃地跟在粉裙后,哭喊着要她抱……
“阿骁?”见他面色古怪,尉迟采在他眼前摆摆手,轻唤。“是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他低声应道。
鼻端拂过清浅的沉水香味,他皱眉垂下眸子,这才发现身上的狐裘又宽又大,直直垂去了他的脚踝,他于是道:“姐姐,这条裘袍太长了。”
“将就一下啦,这是楚相的袍子。你们俩连厚衣裳也不带就跑来,是专程来挨冻的?”尉迟采瞪他一眼,“我的袍子是要短些,可总不能给你穿女人的衣服吧。”
尉迟骁微微红了脸,别开脑袋不说话。
天骄从软椅上跳下来,摇头摆尾地在屋里转了两圈:“以后朕就住这间屋子了?”
“你和阿骁住,我就住在你们对面。”尉迟采应道。
她的屋里待着一只九王,暂时还不能让天骄见到他。
替尉迟骁整理好外袍,她拍拍弟弟的肩头,“这样就……”
突然,一声咳嗽冲出喉头,她退开一步捂住嘴,却仍旧掩不及唇齿间溢出的甜腥液体。
第四十六章 朕又来捣乱了~(2)
初冬时节,帝都的阴霾天气已持续了小半个月,铅色云团似是巨大妖兽,无声蛰伏在空中。WWw。重华宫内早就点了火盆,里头燃着上好的银碳,每隔一个时辰,红衣女侍会往火盆内投入香丸,叫整间宫室的温暖中透着清甜蜜香。
“皇祖母,快过年了吧?”芙姬坐在太祖妃身边,手上捧着一册书卷。“今年似乎要冷得早一些呢。”
太祖妃裹着厚实的火狐大氅,慵懒地探出手来,腕上一串玉镯相击,鸣声清越,她的纤指**满头发丝内,慢吞吞地揉动着头皮。
“……陛下那边还没消息么?”她略微撑起身子,脊背倚上榻头的软垫,半匹黑发流泻满肩。芙姬搁下书册,起身坐来榻边,任太祖妃握住小手:“皇祖母别急啊,陛下他大概很快就回来了。”
不错,天骄不是没偷溜出去玩过。可这一回,她却觉着莫名地不安。
那孩子必是听见了……
“呀,皇祖母!”芙姬瞪大水眸,露出惊诧之色:“您的头发……”
太祖妃不以为然,红唇轻勾一记:“怎么,白了?”
芙姬轻轻点头,眼神紧锁着她头顶的一缕银丝。它夹杂在浓密的青黑中,显得格外突兀。
“取铜镜来,让哀家瞧瞧。”喉间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太祖妃伸手指向梳妆台。
“嗯。”
镜面上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红唇像是干枯的花瓣,不复柔润。她的指腹停在发际线上,沿着轮廓一寸寸向下移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生生划过脸颊,她似浑然不觉痛楚一般,任肌肤上凸起新鲜的血扑棱。
芙姬给吓得不轻,急忙扑来抓住太祖妃的手:“皇祖母!”
太祖妃嘴唇微微发抖,嘴角亦抽【据说危险】动起来。铜镜映照着她的唇齿,一股细软的红色滑过嘴角,向下颔无声蔓延。
这张脸,终是、终是守不住了么?
“寿王殿下到——”
这一声宣唱,宫人的嗓音破哑,落在太祖妃的耳中却如雷鸣般剧烈。
芙姬愣愣地看着皇祖母,后者两眼内的呆滞之色,让她莫名心惊。
“澄儿,是澄儿来了……”
太祖妃慌忙抹去嘴角的血迹,抬手拢着发丝,指间一滑,铜镜当啷落地,一溜烟地滚去了琅玉轩门前,又叮叮叮打了几个转,这才老实地倒扣在门槛前不动了。
一双白底暗金纹的软靴立在门槛边。视线沿着这双软靴渐次上移,太祖妃眼底猛地一顿。
“芙姬见过寿王殿下。”芙姬敛裾一礼。
“哦,芙姬也在。”寿王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躬身将铜镜拾起。
镜面上映照着男子清俊柔和的脸,浅褐色的眸子下有异光潋滟,似是染着三分讥诮。
“母妃,近日来可还安好?”他缓步走近,慢腾腾伸出右手,将铜镜递还。
芙姬有些迟疑地接过铜镜。
太祖妃却露出极愉快的笑容来:“澄儿,坐。”她指向榻边的一张软椅。
“有劳母妃费心,不必了。”寿王笑意温和,然语间却是满当当的冷淡,“儿臣今日前来,只是带了些东西想给母妃瞧瞧。”
太祖妃像是并未察觉到他的疏离,笑着问道:“是什么东西呢?”
寿王扬起手里的书册似的东西,眉峰也随之一挑:
“户部的月度账目。这一本内所载,都是重华宫的收支用度。”
此言甫出,太祖妃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芙姬早就躲去了一旁,只因寿王浑身散发出的迫人压力,叫她觉着不寒而栗。
也罢,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她也不必听。
太祖妃恢复了往日里从容闲适的神情,鲜红的指甲点上唇瓣,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原来澄儿今日到重华宫,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么,倒还说不上。”寿王细眸敛起,一丝雪亮高光在眼底掠过。“只是想听母妃解释一番,这实际支出与账目所载对比的差额——十五万两雪花银,究竟是用在了何处呢?”
太祖妃不为所动,满目笑意更盛:“既然王爷都已查到这个份上,还用得着哀家开口么?”
“陛下登基的时日不久,天下尚未宁定,正在用钱的当口上。太祖妃瞒着陛下支出大笔银两,还在户部做假账,这是不是……嗯,算得上欺君呢?”寿王似是在斟酌用词,然出口的字字句句皆狠厉夺人。
太祖妃凝望他半晌,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澄儿,你若是真要这么认为,哀家也没法子。”她换了个姿势,侧过脸不看寿王。
寿王只是微笑。沉默片刻,他忽然又问:“好些日子没来给母妃请安,今儿个进门时见到三喜,这才想起来,母妃的宫里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啊。”
芙姬看看太祖妃,再看看寿王。他们说着她不懂的话,可她看得明白的是,太祖妃似乎……很难过。
太祖妃取过榻头金盘内的茶盏,里面的红枣茶早已凉透。她不管不顾,细细啜饮。
算是默认了?寿王心底冷笑不已,嗓音却是格外温柔:“儿臣还在纳闷着,一直跟在母妃身边的画眉姑姑,去了哪儿呢?”
太祖妃手中一顿,红枣茶洒出些许来,在锦被的缎面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浅红水印。
半晌,她悠然应道:“哀家替画眉挑了户好人家,成全了一桩美事。”
“原来如此。”寿王慢吞吞点头。
若真是成全了一桩美事,那为何早在一个多月前,他的线人就送来了画眉的死讯?
太祖妃扯动嘴角,“澄儿难得来看哀家,一定要说这些个无趣的事么?”
“儿臣可不认为查察户部账目是件无趣的事。”视线扫过宝榻边,寿王面上现出嘲讽的笑意来:“……倒是未见母妃批复奏折了。”
“呵,那不也正好顺了澄儿的意吗?”太祖妃施施然搁下茶盏,也不管被面上的水渍。“上回的病来得凶险,昭仪唯恐有歹人加害于哀家,便把折子搜送回了永熙宫。后来的奏折也都直呈丹篁殿,不必再转送哀家手里了。”
“哦?那倒的确是好事。”寿王笑道,“前些日子,陛下还在早朝时说到‘牡鸡司晨’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