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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铄闭目靠在椅背上,听着沈锐喋喋不休地唠叨,待沈锐埋怨够了,这才睁开眼,直直地看着沈锐:“敏之,你说澜哥儿到底像了谁?”
“……”沈锐咧嘴,扯出一抹笑,“澜哥儿自幼聪慧,文武双全,自然是像了大哥了。”
“不尽然……”沈铄复又合起眼,“我看他却是个拎不清的,早就看出了苗头,我曾几番敲打,他也说得好听,没想到只是一次出征便……”
便怎样,沈铄终是未能说出口,沈锐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按在沈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澜哥儿那事儿……”
“我听听海说了,这事……”
“这事说起来只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拐他去昆仑山学艺,却又没能将他收到自己门下,让他拜了那么个师父,想来也不会……”
“大哥,澜哥儿他师父的伴侣便是个男的,他自小耳濡目染的多了,难免走上歧路……”沈锐拧眉想着措辞,轻声劝慰,“好在澜哥儿也不是不喜欢女人,我看那耿氏性子不错,想来是挺合澜哥儿心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婚后几日相处就给咱们沈家添了个嫡孙。”
“他那师父……”
“罢了,却也是命。”
“敏之,澜哥儿怕是只把传宗接代当成了任务,并未往耿氏身上放多少心思……”沈铄撩开眼睑,一双凤眸中难掩疲惫,“他回京之后,岳氏往他院子里安排了四个大丫鬟,预备让他做通房用的,他却一个未收,最后干脆将生活起居俱交给了雪影,再不让那几个丫头近身。”
“他若喜欢男人,随他收了雪影还是沈义都好,可他放着好拿捏的不收,偏偏招惹上了岳家人,岳家人岂是简单的?”
“听海说皇上对咱家澜哥儿死心塌地的,大哥……”
“再死心塌地他也姓岳,他也是一国之君……”岂会甘于人下?
沈铄皱眉打断了沈锐的话,却又颓然地摆了摆手,“罢了,现下计较这些也无济于事……”
“敏之,澜哥儿失踪了。”
“什么?在哪?”沈锐一惊,指甲在沈铄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沈铄却是恍若未觉:“在北疆,与皇上一起出关入了匈奴之地,已然失踪五日了。”
小心翼翼往那血痕上抹了伤药,沈锐伏在沈铄腿上,既急又自责地道:“大哥,你别急,澜哥儿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事,我这就去找他!”
君臣二人失踪五日,不知急煞了多少人。
人在镇北将军府失的踪,镇北将军廉骥自是比谁都急。
然,正值寒冬,关外缺粮少食,正是匈奴频繁扰边掠夺之际,廉骥不敢派大批兵士出城,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派出小股骑兵佯作巡逻,悄悄地找人。
一连找了三日,始终无果,不过想着失踪的那君臣二人功夫皆属上乘,又听廉若飞跟他讲了些君臣二人之事,廉骥当时也以为是君臣二人躲着人出去过节了。
直至日前,廉若飞带回来一截染血的玄色衣袖,廉骥这才当真发了急,八百里加急往京中送去了急报。
安王派来的人,沈铄派来的人,沈锐带来的人先后抵达镇北将军府,询问详情之后,又先后出了关。
又过去五日,君臣二人失踪已然十二日。
每日都有消息传回镇北将军府,然,却始终没有君主音信,廉骥终日坐卧难安,日渐忧虑。
廉若飞安慰廉骥:“父亲且放宽心,陛下与九思俱是福大之人,定不会有什么闪失。”
“若陛下有什么闪失,为父唯有以死谢罪。”廉骥板着脸,摆摆手,“你且带几个人再出关去找找,多加……”
“多加小心”尚未说完,书房外一片喧嚣,只听副将邸敬德扬声喊道:“将军,陛下回来了!”
廉骥与廉若飞一先一后冲出书房,瞬间愣在了当场。
当日那神采奕奕,堪称风华绝代的沈家公子如今衣衫褴褛,乌发黯淡,有气无力地靠着身侧那黑衣人,可谓是形容枯槁,唯有那一双眼,依旧温润明亮,却又满目含忧。
忧心忡忡地看着被他身侧那黑衣人打横抱在怀中的君主。
“陛下这是……”于惊讶中回神,廉骥皱着眉连声吩咐,“快,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
“这位壮士,请将陛下抱到内室安置……”
“若飞,去让人准备吃食和洗澡水……”
听见这一连声吩咐,沈澜清将目光移至廉骥身上:“廉将军,普通大夫怕是无用,烦您吩咐人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需带陛下即刻回京。”
“鹏举,烦你先我一步回京,去我家寻一善,让他出京迎我们。”
声音干涩嘶哑,若不是面对面,怕是无人相信这是沈澜清发出的声音。
79、伤愈返京
虽说要立即启程;最终还是不得不耐着心焦暂时停在了镇北将军府。
无他;廉骥不让,沈义不允;而沈澜清也确实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昏迷不醒的岳煜有大夫与俾侍伺候;沈澜清则被沈义直接强行带回房,扒干净,放入了浴桶里。
水换了三桶;才算洗净了满身的黄沙。
待沈义仔细将沈澜清搓洗干净时,沈澜清早已睡了过去。
用被子裹着;将人抱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帮沈澜清穿好里衣;掖好被角,沈义抿着唇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突然和衣躺在沈澜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了怀里,却是愈抱愈紧。
本是再入匈奴替白先生来取那饶乐水里的鱼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人。
幸甚。
幸亏他又入匈奴替白先生取鱼,幸亏当日下山师父送他们二人一对雌雄剑,若不然……
光是想想他差一点与沈澜清天人永隔,便觉得心底撕痛,手脚发抖。
紧拢着手臂,低头,温热的唇轻轻触上那紧皱的眉心。
了若无痕般一个轻吻,却满载着十几年的情义。
即便这人待他仅有手足之情,即便这人心思盘转,只想着让他弃了心底那份心思,即便这人已然与那皇帝……
他始终还是放不下他。
昼夜不停,自荒漠一路走回关城,路上他无数次想象他若没有再入匈奴,若没有干将示警会如何……
那皇帝将必死无疑,对他或许是个机会。
然,他的主子,他的师弟,也有九成可能葬身于那漫漫黄沙之中,就算侥幸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一颗心。
沈澜清那颗心,活着的时候他捂不热,死了他更捂不热。
如若那样,他倒是宁愿那皇帝好生活着,只要那皇帝不负沈澜清,他愿意看着这二人两厢厮守。
会负么?怕是不会吧!
记得他找着他们时,沈澜清正抱着黑气攀至眉心的皇帝,往皇帝口中渡血。
那腕子上叠在一处的伤痕,刺得他眼生疼。
故意发出一点动静让沈澜清发现了他。
然,沈澜清抬头看向他,眸子里迸出欣喜的同时,嘶哑着嗓子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义,救他。”
或许是怕他不救,紧接着便又说了一句:“他这箭是替我挡的,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自幼便被白先生泡在药汤子里,若是换你中了箭,那毒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他没有去辩驳,只是沉默着将玄金丹塞进皇帝口中,运功助他加速吸收了药效。
毒散了,那皇帝却始终未醒。
怀里的人挣了挣,沈义略微松了松手臂,却未完全放手,只是垂眼看着沈澜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醒了。”仰头看着沈义,沈澜清露出一抹浅笑,“我饿了。”
沈义没有如沈澜清所愿松手下床去给他拿吃的,反而直接抱着沈澜清坐起来,靠着床头低唤了一声:“雪影。”
一碗清粥,好似世上最美味的吃食,沈澜清喝的一滴不剩,虽未饱,却也没开口再要。
他懂医理,自然知道久饿之人不宜骤然多食。
将碗递还给雪影,沈澜清垂眼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轻声道:“沈义,在我心里你只是我师兄。”
“我知道。”或许是听得多了便麻木了,出人意料的,沈义并未觉得心底有多痛,又或许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只要这人安然无恙他便觉得满足,“念了你那么些年,你总要多给我些时间适应。”
“我今后会尽量只当你是我师弟。”
只要沈义肯便好,只怕他不肯,依旧独自钻那牛角尖。
无奈地笑了笑,沈澜清索性靠进沈义怀里:“我想见他。”
“我送你去他房间。”
沈义抱着沈澜清进岳煜房间的时候,成群的大夫刚散开不久。
岳煜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闭着眼躺在锦缎被子里,不似昏迷不醒,更像沉睡。
镇北将军廉骥在床边守着,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是打算给岳煜喂药。
“廉将军……”沈澜清皱眉,眼底浮起几分急色,“还是不要随便给陛下喂药的好。”
“这是城中最好的大夫会诊开的方子,不是甚么乱七八糟的药……”只因为沈澜清与皇帝那层见不得人的关系,廉骥便不愿给沈澜清好脸色,“小沈大人放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