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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意思地笑:“我还以为哥不会来呢。”
我不喜欢他这样缠着我的样子,他是肖家的男孩子,以后要有自己的事业的,老是围着我打转算是怎么回事。
打了车往市体育馆赶,S城从早上六点开始下起大雨,下得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都是雨水,天都阴下来,出租车司机开着雾灯赶路,和我聊天:“肖先生,这天气真是吓人。”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我急得看表,肖航那个人虽然都十七八岁了,但是要是我什么事忽视了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看不惯。
尽管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喜欢看他笑脸,多过看他失望的眼神。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是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小鬼头,虽然我经常对他恶声恶气,但是,真正伤他心的事,我不想做。
车过高架桥,远远看见一帮人,交警围了路,几辆车撞做一团,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那里又是警车,又是救护车,一辆熟悉的保姆车整个翻转来,仰在马路上。
“停车停车。”我急忙叫停。
管不得司机连声叫我,我推开车门,一头扎进大雨里,交警把事发现场围了起来,又是雨声又是雷声,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我朝交警大吼几句,他们才明白发生事故的是我认识的人。
扒开交警闯进事发现场,消防员正在用仪器锯开保姆车变形的车窗,撞他们的是一辆重型卡车,连环车祸,还有两辆小车车头都瘪了,交警警车的车头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黑头发全贴在脸上,被雨淋出消瘦身形,他垂着头坐在那里。也没有人管他。
我走了过去。
“涂遥!”我放低了声音,推了推他肩膀:“涂遥,你没事吧?”
我抬起他头来,他大概是刚赶了通告,一双眼睛的妆全花了,眼线都变成黑色液体糊在脸颊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全然没了当初在化妆室里张扬的样子,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你没事吧?乐盈呢?跟着你的人呢?”我大声在他耳边问。
他垂着头,怔怔的,不说话,我只好自己去问交警,刚准备转身,就被拉住了。
涂遥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服,脸却是垂下来,不看我。
我知道他是吓坏了。
我也出过一次更重车祸,当时整个车在高速上旋转360度,险些被甩出护栏,滚下陡峭山坡,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吓破了胆,回去做了几天噩梦。
“过来,”我抓住他的手,拖他从车头上下来,拉着他,找到交警,对吼半天,交警终于明白我是要给他找个坐的地方,打开警车让我们进去。
我带着他坐进车里,脱了外套,给他擦脸,脱下他湿透的衬衫,拿毛巾擦干他头发,沾了水,给他洗脸。他难得乖巧,小孩一样随便我弄,我找了大毛巾给他裹着,拿出他裤袋里手机。
手机已经坏了。
他一直攥着我衣袖,一言不发,像傻了一样。
我正准备盘问他别的事,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哗,透过车窗开,是乐盈被救出来了。
雨里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我急忙跑出去看,乐盈仍然穿着我上次见她时的长裙,腰部以下一片血红,医生护士围着她,有人连忙打伞,她的脸朝我这边偏着,头发都湿了黏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她是清醒的。
她看见了我,张着嘴,像是要说什么,我连忙跑了过去。
她气息已经很微弱,护士给她上了呼吸机,抬她上车,我也挤上车去,医生赶我,我挤到她身边,握住她手:“乐盈,坚持住,你已经被救出来了……”
她不知道听没听懂,她全身冰凉,我握着的手毫无一丝温度,忽然她急促咳嗽两声,呼吸口罩里溅出一片血红。
“病人咳血了……”医生推开我:“肋骨扎进了肺里,快急救……”
我在一片混乱里,怔怔地看着我的手。
乐盈苍白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什么交托与我。
我看着她渐渐扩散的瞳孔,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幕里,涂遥正披着毛巾,怔怔地站在那里。
肖航
乐盈死了。
虽然,她一直是我对手,但是,无论是什么关系,在生死面前,过去的成见和交锋,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八点半,华天的人赶了过来。
我把涂遥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交给了他们。
涂遥还是攥着我的手不放,我知道他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所以一直握着他手,想给他点勇气,我带过肖航,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像是坚果,隐藏在虚张声势的硬壳下的,是极易受挫的内心,亲眼目睹亲近的人意外死亡,而自己也与死神擦肩而过,对他们来说,是太过残酷的事。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告诉他:“涂遥,我得走了,你跟着你们公司的人回去吧。”
他只是攥住我,一言不发,手上渐渐加重力度,一张脸板得冰冷,倔强抿着嘴,眼角张扬地上挑。
华天的人估计也顾忌着他的身份,也蹲下来在旁边哄他:“涂遥,跟我们回公司吧。”
他别过脸,不看他们。
华天的人露出了无奈表情。
我板起了脸。
“涂遥,你有我电话,以后有事还可以找我。现在你得跟你们公司的人回去了,如果你还不松手,我现在走了,以后你打我电话我也不会管你的。”
他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怀疑我这话的真实性。
我板着脸看着他。
他伸出了手来。
我先还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垂着眼睛,低低地说了一声:“打不通。”
我懂了。我自己把以前通讯工具都扔掉了,所以以前留给他的电话是打不通的。
我准备找笔,华天的人早递上笔来,我接过来,在他修长手掌上写下自己电话,怕墨水染开,还帮他吹了两口气。
“现在行了?”
他看了一眼手掌,把手慢慢握成了拳,然后,别过脸,放开了我的手。
我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头发,他负气一样把头别开,我只好告诉他:“回去喝点热水,最好喝姜汤,别感冒了……”
我本来还准备嘱咐几句,眼角余光扫到自己手表上指针,惨叫一声。
手表上赫然已经是九点整。
我赶到体育馆的时候,天已经像是完全黑下来了。
彼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路上堵车加天气原因,已经把我本来的焦急磨成了满心的愧疚,一路上打他电话,他都没有接。
体育馆里比赛已经散场,灯光明亮,一片狼藉,看台上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打扫,我的心都沉下来,只好在心里盘算,等会怎么跟肖航道歉。
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算是证明我还是赶到了,正准备再打肖航电话,听见背后一声自嘲的笑。
“这体育馆很大吧……”
我回过头来,看见肖航。
他穿着火红球衣,抱着篮球,就站在我背后,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还是十分俊美,只是,脸上表情太刺眼。
“不过,对你来说,都是小事吧。”他冷冷地笑:“你可是齐楚的经纪人,见过更大的场面……”
“小航……”我朝他走了一步,他却后退了两步,躲开我。
“这次我是真的想赶过来,但是在路上,看见了涂遥,你知道涂遥的吧,他出了车祸……”
他仍然只是冷笑。
“上次是齐楚,这次是涂遥……下次又会是谁呢?”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在你心里,那些明星都比我重要。”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不是,这次天气实在太糟糕,下大雨,又堵车,我本来来得及的……”
“都是借口!”他态度粗暴打断我,吼得看台上的清洁工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同样是下雨,为什么那些女生会从海南飞过来看我比赛!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准时到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小航……”我还想解释,他却不想再听,转过身去,跑得飞快,我连忙追出去,谁知道一出门就不见了他人影,我压根追不上。
我只觉得头疼,打他电话,在走廊尽头响起,我追过去,却没发现他人影,连手机也被他扔在地上。
我追不上他,在体育馆里转了转,也找不到他,没办法,只能打他球队教练电话,看他有没有自己跑回去。
唯一的问题,是我没有他球队教练电话。
打电话找妈当然可以问到,但我实在不想和她解释肖航生我气的事,只能拿出电话来,打黄景电话:“帮我查一下肖航学校球队的电话。”
黄景在那边大笑:“你那个宝贝弟弟又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事,快给我查。”
“别这么大火气嘛,跟齐楚一样,”黄景八卦得很:“你辞职的事可真是帅,齐楚被你气死了,奶奶的,我也不想干了……”
我懒得听那个名字,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黄景用短信把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