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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玄到底在他手下吃过两次亏,一听便知他是在布阵,不过这回布得乃是人阵。
官兵们惯於听从命令,纵然武艺不精,方位却走得非常准确,迎著阵内钩玄等人纷纷出动兵器,那比起不会动弹的木石来得可是更为厉害。
杨英用渔网捕捉厉害杀手,已经屡见奇效。此刻钩玄几人的感觉也正是堕入一张巨大的网中,一撞不破,再撞迎来兵刃反击,他们固然能够一举杀退那些官兵,转瞬间那些空当又给填满。钩玄已经不耐烦同那几个杀手一道,蓦然拔身而起,踩著官兵们脑袋便要跃出。
他脚下的官兵转换方位,他一跃出去,落脚点已不是原先看准的地方,一脚踩空,竟又落入官兵们包围之中。
钩玄大骇,再次拔身而起,看准魏凌波的位置扑去,魏凌波却也同官兵们一同转换著方位,他再次落进包围,怒吼出手,血雨腥风狂舞。官兵们人数只有越来越多。他纵然杀性十足,要想将这数百名官兵尽数杀掉,却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阵势在魏凌波的吩咐下不断变动,他的招式出手,伤亡有之,却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繁多。
这个阵势,仿佛便是要活活累死阵中之人。
第一杀手(八十七)
“住……住手……”
司空那一股内力输送过去,顿时与司命体内那些沈眠般的内力相互激荡,司命给这一震,总算勉强开口,却是出声阻止他这麽做。司空“哎哟”一声,也已感到不妥,脸色顿不禁大变。
他方才输出内力,便觉司命掌心仿佛产生一股巨大吸力,将两人抵在一起的两只手掌牢牢黏在一起,让他就是想听从司命的吩咐,却也无法抽回手掌。他急忙提一口气欲要敛住内息,切断与司命的联系,哪知道内力依然源源不断地往司命体内涌入,竟是丝毫也不受自己控制。
他立时想起司命所中之毒的效果,心下更是叫苦不迭,可是司命掌心仿佛藏著一道漩涡,迅速将他四肢百骸中内力抽干,就连丹田之气也一丝丝跟著被他吸附过去。他张开口已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瞧著自己左掌,难过之极。
他难过,司命的脸色也并没有因此好转,力气是有了,面色却更是铁青,断断续续地道:“你……与我练的……是同一种……功夫……是以相通……”虽有司空的内力涌入,他身体上的冰寒却并未消失,反而更甚,司空渐渐觉到那股冻彻骨髓的寒意从左掌蔓延上来,冻住了整条臂膀,简直结冰似的再难移动一分一毫。
司命看来也不好受,目光落到他腰间,道:“用剑……砍掉手掌……否则……”
司空已经冻得浑身发抖,虽然明白了司命的意思,右手却根本动不了,只得瞠视著司命。司命想是看出了他的情形,也是苦笑一下,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麽……”
他体内的内力是全然不听指挥,司空的内力涌入再多,他也没法调息化解,这下不活活给过多的内力胀死才怪。
司空半边身子彻底僵硬,左掌中仍有一股寒到极致的气息钻入经脉,一点点地朝丹田蚕食而去。这道寒气才是司命体内那种剧毒的本质,它一路窜行而过,司空面如死灰,只觉被它侵蚀过的左掌手臂便如彻底废掉,内力一流至它所在之处,其後的动向便再也无法掌握,果然跟司命描述的状态很相似。
自己实在太过大意!
司命体内的毒素反噬过来之时,司空也已想起唐重言曾说过自己体内剧毒亦具有反噬性,後悔得几乎想抹脖子。那道寒气钻进丹田,司空顿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埋入千年冰层之中,奇经八脉之内所有力量全部消失无踪,他呆怔之下,一时万念俱灰。
魏凌波会知道自己死在这里麽?
他什麽也看不见,会不会根本不相信自己死了?
君主要是发现自己和司命伏尸於此,又会是什麽反应?
萧家和朝廷的这场围剿,能不能彻底将枫林消灭?
这些念头乱纷纷一下子全涌进脑海,其实这一瞬间他又哪里能都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些问题乱纷纷地淡下去,只有一个清瘦单薄的白衣身影始终停留在眼前,清晰异常。他虽然动不了,可是心里狂呼著那个名字的念头却是愈来愈强,愈来愈盛。
魏凌波!
魏凌波,魏凌波,魏凌波……司空从遇见他以来,担心有过,心疼有过,怜惜有过,欢喜有过,却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惶惑害怕,无法自控。那道寒气不仅吞噬了他全身的气力,连他内心的坚强和自信亦被击溃,从中毒以来一直看得很开的“死亡”,竟如漫天浓厚的乌云般笼罩心头。
他或许并不害怕死去,却实在害怕自己死後,魏凌波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麽办。
先前还有些渺远的死的现实,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降落眼前,著实让他有些乱了方寸。他想起魏凌波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想起魏凌波在自己怀中的喜悦和泪水,一种几乎要呕血的冲动从绞作一团的内腑直至喉头,痛苦不堪。
凌波,凌波,虽然来不及亲口嘱咐,但是就算我死了,你也决不可胡来啊!
司空近乎狂乱地在心中唤著他的名字,眼底含泪,那口血终究压抑不住,冲口而出!
紫色的血。
司命惊“啊”了一声,看著他悲痛欲绝的神情,眼里满是诧异。
司空吐出那口血,眼中早已模糊,头脑亦是昏昏沈沈,什麽也不愿再想,哪怕自己体内的剧毒似是因为没了内力的压制也跟著发作起来,肆无忌惮地在四肢百骸内游窜,甚至与司命所中的那种寒毒一样反窜入司命体内,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
肉体上越痛苦,仿佛便能减轻心里的难过。
也仿佛更能将魏凌波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展现得更加清晰,栩栩如生。
凌波,虽然不能死在你的身旁,但我这麽想著你死去,便也当做是和你在一起……你念著我,好好地活下去,就当做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好了!
最好这里没被任何人发现,那麽其他人也只能说我是失踪,或许你会更好受一点……
司空拼命对著自己心中那个魏凌波说话叮嘱,只希望他能够明白到自己的期望,却不知魏凌波究竟能不能感受到一分一毫。
其实自己中的这毒,本来随时就可能没命,在此处不为人知地死去,不让魏凌波亲身经历,对他来说也许是要好一些。
司命那边也只看了他一眼,便无暇他顾,只因司空体内的毒素也已顺著经络,侵入他的身体。
他常年受到寒毒侵蚀,比司空当然要镇定得多。毕竟头一次中毒,察觉到自身力量彻底消失时,他也曾恐惧得几近发狂,所以司空现在的感受他多少能体谅,并不责怪司空的胡思乱想。但是司空的毒素侵蚀到他身上,却也让他心下一凛,惊讶之後便不得不全神注意那种毒素的效果。
他从中毒以来,对於自身经脉内的情形便不能再行感知。可是此刻司空体内的毒性发作,再从他右手窜入,一瞬间仿佛是重新打通了那被封闭三年之久的经脉,原本不怎麽听话的内力一经那毒素流过,浩若汪洋般再次为他感知得到。
他惊“咦”一声,抬眼瞧见司空依然一副浑浑噩噩的神态,不由有些好笑,提声喝道:“把右手给我!”
第一杀手(八十八)
司空正自伤心难过,摇头道:“我动不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先就吓了一跳,“哎”地一声,抬头看了看司命。司命的面色似乎变得好看了一些,神情十分镇定,可没有他这麽难过。司空大惊失色地试著一抬右手,身子虽仍有些麻木,却明显能够动弹了。
司命左掌正对著他,道:“伸过来。”
“这个……”
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空很想问个清楚,可惜他也知道这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赶忙将右手伸出去与司命左手掌心相触。司命掌心已不似先前那般冰冷,反而微微发热,一股浑厚暖和的热流正从他掌心缓缓发出,传入司空的掌心。
司空又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司命已道:“摒弃杂念,抱元守一,先将内力运转一周天。”
看来司命从他神态上已看出他心里满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不是此刻无暇分神,司空一定要脸红一阵子。他定下心神,吸一口气,只觉从右手传回的内力自己亦能够将之调动运行,虽然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却终究叫他大松了一口气,遂听话地引导这股内力於周身运转。
寒毒与他所中的毒於经络之中盘踞缠绕,然而这股内力犹如阳光般温和恒定,不为所噬,到处犹如雪融冰消,寒意渐渐消失,内腑的剧痛亦大为减轻。司命掌中内力源源不断传来,片刻之间充斥司空全身,甚而令他经脉俱有饱胀之感,无法尽数接纳,只得再从左掌送回司命经脉。
司命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