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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赫尔墨斯一如既往地呆在克罗诺斯身边。
在他心里，同样留着一个和哈迪斯一样的问题：到底他，是不是真的恨自己的孩子？
怀着这样的疑问，赫尔墨斯决定悄悄地走近他。
而克罗诺斯紧闭的心扉，也不自觉地透出了一条缝隙。
赫尔墨斯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为克罗诺斯梳头。
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要花费很多心机。
哈迪斯的头发又长又密，光是简单梳理也要好长时间。
以前哈迪斯从不假手他人，但是克罗诺斯可没这个耐性，直接命令赫尔墨斯代劳。
最开始赫尔墨斯也是笨手笨脚的，动作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了这柔软的发丝。
由于动作极慢，引来了克罗诺斯的不满，呼喝着要他快一点儿。
赫尔墨斯被这么一吓，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慌忙中又把他给扯疼了，又换来了一阵破口大骂。
好在赫尔墨斯还是很聪明的，几次之后就掌握了要领，把克罗诺斯伺候得服服帖帖。
指缝间滑过如丝般顺滑的发，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那条条青丝如此轻盈细腻，像是滑过层层流水一般……
哈迪斯是很宝贝自己的头发的，即使是最亲密的自己，也不给随便乱碰，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这下，他算是占大便宜了。
赫尔墨斯已经给克罗诺斯梳好了头发，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触摸着。
突然有种小冲动，想帮他编个麻花辫……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恶作剧的笑靥。
“你又在想他了？”
耳边传来克罗诺斯又冷又硬的声音，赫尔墨斯赶紧回过了神，这才发现他一直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啊？想谁？没有啊……”赫尔墨斯把眼神转移到了头发上，“我只是很纯粹地喜欢这头秀发而已。”
克罗诺斯也碰了碰“自己”的头发：“确实，他出生的时候头发就很浓密了……”
“是吗？”赫尔墨斯试探性地问，“他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啊……”
“长得和您很像？”
“是啊……”
“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您当时是什么心情？”
克罗诺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赫尔墨斯知道自己问太多了，连忙低下了头。
然而太晚了，克罗诺斯还是把他从后面拽了过来，扯到了怀里，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哈迪斯这个人已经消失了，明白吗！以后不许再提起他！”
“是是……我明白了……”赫尔墨斯赶紧答应着，“我去……给您准备更衣？”
克罗诺斯沉默了一会儿，才放开了他：“去吧。”
赫尔墨斯赶紧开溜，免得他一个不爽又拿自己开涮。
克罗诺斯坐在那里，独自面对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一挥手，就将那面镜子砸了个粉碎。
他不想发脾气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为的就是让身边的那个小家伙不要再怕他，不要老缩在角落里。
效果还是有的，最近的他，好像不是因为接到命令，才不情不愿地为自己做事了。
他会主动地关心自己，心情抑郁的时候他会讲讲冷笑话，需要冷静思考问题的时候，他会适时地递给自己一支烟……
他们的日子不再过得硬邦邦的，好像有脉脉的温情，像涓涓细流缓缓流过。
但是，克罗诺斯心里还是猜疑，他不是在对自己好，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哈迪斯！
哈迪斯就像是一块乌云，心情才稍微开朗一点，那片乌云就飘了过来，压得他情绪阴霾。
紧接着，心里就掀起了惊涛骇浪，脾气就变得电闪雷鸣，抓住赫尔墨斯一阵又一阵地风雨交加……
等他发泄完了，回过头来一看，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赫尔墨斯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甚至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为这些小事变得冲动易怒？
到底是什么，在挑动着他的神经？
他在渴望什么，害怕什么……
只不过想要那个人可以真诚地对待自己，他所说的话是说给自己听，他所做的事都是为自己做……只是这样而已。
到底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到底他看着的人，是哈迪斯，还是自己？
深夜里，赫尔墨斯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旁边的一双手推醒。
赫尔墨斯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王，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枕边人却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用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赫尔墨斯，是我。”
这一突然的举动，把半梦半醒的赫尔墨斯彻底吓醒了。
“王，您怎么了……”
“赫尔墨斯，是我。”同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哈迪斯。”
这样的声线，这样的举动，确实只有哈迪斯才能做到……
赫尔墨斯一阵激动，然而不到一会儿，他又平静了下来。
他挣开哈迪斯的怀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哈迪斯……真的是你？”
“是我！”哈迪斯看起来很激动，“我趁着克罗诺斯睡着，从地底深处逃了出来，重新夺回了这个身体！”
“哦，是吗……”
“赫尔墨斯，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哈迪斯又想抱住赫尔墨斯，却被他挡住了：“别这样，哈迪斯。”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念我吗？”
“抱歉，哈迪斯。”赫尔墨斯语气冷淡，“正如你现在在这张床上看到的一样，我已经背叛你了。”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可以原谅你。”
“不，不全是……”赫尔墨斯避开哈迪斯质问的眼睛，“最开始的时候或许不乐意，但是慢慢地习惯了，也就接受了。”
哈迪斯顿时如坠冰窖，对着赫尔墨斯咆哮：“怎么会这样……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了吗！说好一起患难与共的，一转眼就变成灰烬了吗！”
“可你也说过你会永远保护我，让我不受伤害的！”赫尔墨斯伤心地怒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现实呢？我被克罗诺斯欺负的时候，我好想你来救我，可你去哪里了呢？你打了败仗，连身体都失去了，还要连累我一起受罪……一个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呢！”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我们从头开始……”
“不，不要了。”赫尔墨斯断然拒绝，擦干了眼角的泪滴，“不好意思，哈迪斯，我需要生存。待在克罗诺斯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你可以打败他的话，你也不用等到他睡着的时候才来。请你不要再来连累我了，让我安静地生活吧，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哈迪斯抱着赫尔墨斯的肩膀质问：“你真的这么无情？即使我消失了也无所谓？！”
“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那就请逃到更远的地方去吧。如果克罗诺斯醒了，被他逮到你，那你就真的要消失了。”赫尔墨斯冷漠地答道：“哈迪斯，这是我作为一个老情人，给你最后的忠告了。”
赫尔墨斯的话击碎了哈迪斯的心：“我恨你……”
赫尔墨斯却无动于衷：“永别了，哈迪斯。”
随后一个转身，背着他睡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身边的人也没有了动静，似乎也睡下了。
赫尔墨斯的心，这才开始怦怦地跳。
靠，好险哪，差点就被套住了！
然而，就凭自己和哈迪斯生活了两千五百年，对他的脾性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们家哈迪斯，从来不会对他大声呼喝，也绝不会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叫醒，哪怕外面已经天崩地裂……
赫尔墨斯记得有一次，宙斯在等他去主持一个大典，谁知他睡过头了。
宙斯一连派了好几位神使来请，都被哈迪斯拒之门外。
理由就是，他的爱人正在睡觉。
结果整个天界的神，都在等自己睡醒。
虽然之后又急又气，但哈迪斯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把你从睡梦中吵醒。”
这句话，一直温暖着自己。
克罗诺斯啊，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经历了这次试探之后，你会不会就此信任我了呢？
第二天，赫尔墨斯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脸上还顶着一双黑眼圈。
克罗诺斯一看就笑了。
“怎么，昨晚没有睡好？”
“嗯，昨晚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困扰了一个晚上。”
克罗诺斯伸手摸了摸那头褐色的短发，像是在安慰一条沮丧的小狗。
“没关系，今天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就睡觉吧。”
赫尔墨斯抬起头，惊奇地问：“真的可以？”
克罗诺斯点了点头，眼里有极少出现的温柔：“我抱着你睡，不会有任何人再打扰你了。”
赫尔墨斯枕在他臂弯里，还在想着昨晚的那个梦。
克罗诺斯低下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印上一个吻：“睡吧。”
赫尔墨斯闭上了眼睛，终于安心了些，看来他总算是信任自己了。
但，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