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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钱的问题,就算孙思邈可以不收诊金过日子,老神医如此,那么其他的医生怎么办?老人家所到之处,民间医生们岂不都得喝西北风饿死,往后看病找谁?孙思邈行医,并不会阻碍附近一带这个行业的生存发展。
当然老人家也有看病不收钱的时候,行走乡里无偿行医施药,一生做过很多次这种事。那往往都是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就是大疫流行。不论古今,碰见大规模的瘟疫爆发,仅仅靠医生都是不行的。需要官方组织救助并动员全社会的力量,这时作为一代医家宗师地孙思邈都会挺身而出。
举一个例子,唐初太行山区曾爆发“疠风”,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麻风病,一般人包括医生都避之不及。但孙思邈却不顾危险深入疫区,率弟子在山中建立隔离治疗场所。收治了六百余名麻风病人,亲手治愈了六十多人,并留下了详细的医案记录。这已经可以用“功德无量”四个字来形容。
孙思邈与梅振衣的外公柳伯舒地交谊深厚,也是因为一场瘟疫。当年孙思邈在芜城采药结识柳伯舒,受到热情的招待,此时传来关中大疫缺医少药的消息,孙思邈立即告辞返回关中。临行前柳伯舒指着码头上一条蓬船道:“我敬仰老人家已久,您老此去救死扶伤,柳某也应稍尽绵力。这样吧。无论您老需要什么药材,只要本地有的,我可以将这艘船装满送您。”
孙思邈真开口了,一点也没客气,装走了满满一船药。后来孙思邈为梅振衣治病尽心尽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其次第二点,有人说孙思邈一生行医来者不拒。什么人的什么病都看,而且药到病除。实际情况也不是这么回事。虽然不清楚老人家早年是怎么看病地,但就梅振衣亲眼所见,孙思邈也有婉言谢绝病人的时候,有更多的时候连药方都不开。
在传统中医看来,除了外伤与风邪之外。其他很多病都可以归于“情志病”一类。所谓情志病是指一个人的心态与生活习惯、环境等因素导致的生理机能病变。最简单的例子。心胸狭隘遇事看不开或者饮食不规律,都容易导致胃病。甚至“风邪”也与“情志”有关。一个人的抵抗力、免疫力是与生活环境与习惯直接相关的,治病就是通过各种手段调动一个人的内在恢复机能,假如人没有这种机能或者它很弱,那么所有地外科手术都做不了、所有的药也都不会有效。
中医治病的核心是“扶正祛邪”,所谓“正”就是人在天地之间正常的生活状态。中国的古人很有意思,历史记载中人死时常常不说得了什么病,而是说“忧愤而死”、“郁郁而终”、“纵欲早亡”等等。
从某一方面来说,现代很多病也是广义上的“社会情志病”。比如饮用添加过量三聚氰胺的牛奶会导致肾结石,病理上是因为这种化合物微溶且不吸收,但从另一方面,这类现象地流行与社会发展的病态大环境有关。不仅是喝牛奶地会得病,生产这种牛奶的人早就染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药物与手术治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药方是治理这种社会环境的病态。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要将医道地最高境界称为“济世”,又为什么将良医与良相并论。
有很多时候,孙思邈望闻听切之后并不开汤剂药方,他只是告诉“病人”应该如何调整饮食习惯、生活习惯、甚至思想观念与平时地所作所为,这样病可以自愈,否则就算一时治好也会反复发作。现代江湖骗子也有这么给人看病的,但孙思邈绝对不仅是安慰与忽悠,每一句话都有医道与病理地依据,不经意间有感化扶正世人之意。梅振衣看在眼里,对传统江湖中“尖”与“里”、“道”与“术”的区别有了更深的理解。
还有一些病人被孙思邈劝下了山,告诉他们在城中找医生调治就可以,不必舟车劳顿跑来齐云观,就算让他来治也和普通的医生没什么不同。这些大多是城中富贵有闲之人,也有平常好事挑剔人家,偶尔有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劳师动众坐船登山来到齐云观,非要请老神医来看看自己有没有病才甘心。
而孙思邈只是一句话“不必远来,就近寻医即可!”然后就把这些人打发下山。这些人大老远白跑一趟,难免腹诽甚多,逢人提到孙思邈没什么好话。但孙思邈如果不这么做,一来精力有限,可能耽误真正需要救治的病人,二来芜州其他的医生岂不是没了生计?以孙思邈的声名地位。对这些毁誉早已不在乎,换做寻常医生还真不敢这样。
这样一来,有事没事跑到齐云观的人便少了许多,很多人仍是就近请医生看病。一般医生碰到看不了或者拿不准的病情,会主动建议病人去齐云观找孙老神仙。有不少医生干脆陪着病人一起来找孙老前辈,当面切磋请教,而孙思邈总是很耐心细致的交流讲解诊病用药的心得。孙思邈不仅是一位医生,也是医者之师。
症有可治不可治,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孙思邈也不是任何人地病症都能治愈。对于这种情况,孙思邈会教授患者带病延年之道;同时会对其他医生讲明可治与不可治的道理。
最后第三点,有人说孙思邈看病事必躬亲,始终奋战在医疗第一线,事实也不尽然。孙思邈年轻的时候可能确实如此吧,但别忘了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始终让他冲在最前面,那么门生晚辈都干什么去了?也不符合传统的师道和孝道。
在齐云观中,孙思邈很多时候并不亲自坐堂。也不亲自诊脉。接待病人地是他身边的两个药童曲振声、曲振名,附近的医师也有慕名而来向孙思邈求教的,顺便也在齐云观坐堂接待病人,芜州府里的两名医官也轮流跑到齐云观来,一方面向老神医学习,一方面给孙思邈打下手。总之孙思邈一来,齐云观不仅成了医院。也是医学院。
大多时候,孙思邈只是在一旁指点观察。其它医生处理不了或者处置的不对,老人家才会伸手。更多地时候是向药童与医生们讲解医理医道,梅振衣也经常混在一旁听,颇有所获。等到第二年开春时,梅振衣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虽然谈不上穿越前那么强健。但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他也爱凑热闹,经常跑到西院去坐堂。给病人诊脉。
他这么做简直是胡闹,但是山庄的下人们也管不了他,奇怪的是,孙思邈也由着他胡闹,别人就更没法说什么了。但孙思邈还是有分寸的,凡是梅振衣诊过的病人他都会叫别的医生或者亲自再诊一遍,同时过问梅振衣究竟诊出了什么病症,想怎么下药?这样一来,孙思邈发现梅振衣于医道一途很有天赋,心中愈加高兴!
没有天赋那是不可能的,梅振衣穿越前可就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一伸手至少像模像样不会说出外行话来。但对于一个只旁观学医地小孩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才了!
在医院里也能看见世间百态,来看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齐云观在山上离芜州城很远,老神医又不自己亲自坐堂,这让很多慕名赶来的人不太高兴。比如这天,胖乎乎的王员外来了,在堂中指手划脚数落个没完,气哼哼的非常不满意。
员外这个词,最早也是个官衔,不仅指的是退休在家地老官员,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编制外地官。这位王员外是一名承奉员外郎,没有实职的八品文散官衔,但在芜州地界也算一号大人物了。得病的人不是王员外,而是王员外新娶的一房小妾,这几天吹了风有点咳嗽,抬着轿子上山来找老神医治病。
孙思邈挂着帘子坐在后堂,这天偏巧梅振衣手痒,也在堂前把脉,恰恰接待了这位小妾。要是当着孙思邈的面,王员外也不敢放肆,可没看见孙思邈,却是一位半大小子给自己地如夫人诊脉,他立刻就有些发火了,不阴不阳地说道:“听说孙真人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做事如此不懂规矩,让这样一个小子坐堂。我夫人的手,是草民随便摸地吗?”
梅振衣心中好笑却装作没听见,但一旁的曲振名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冲王员外耳语几句,又把他拉到了院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时间不大,王员外回来了,脸色都吓白了,小妾的病也不看了,走到梅振衣面前不住的道歉赔礼,还诚惶诚恐的把他请到了院中。
在院中王员外弯着腰说道:“真不知道您就是梅家小侯爷,久仰久仰。刚才得罪之处请您千万不要介意。听说小侯爷看中了我这位小妾,那就请您留下来伺候茶水吧,反正手你也摸过了,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
一番话差点没把梅振衣说傻了。怎么转眼这个人就要把小老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