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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人墨客游历至浮生山,从村民口中听闻此事,大为感慨,竟感悟出自然之理,从此再不入仕,寻了一处青山打坐修行,渴饮露水,饿食清风,日夜与花木倾谈,活了两百一十岁,终于坐化成仙。
千年后有一世,这文人重回人界,化名林逋,学着那犯人种梅为生,二十年未曾下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留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等诗句,世人赞其清净自在,不知乃是仿效前人。
当然,这也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三章
如公子寒所说,山中日子清苦,累月不见人烟,只有几杆翠竹,几树桃花值得赏玩,当朝皇帝公子龙渊顾及往昔兄弟情分,分了几间敝旧竹屋和一座早已荒芜的小院给他了却残生,荒山野岭,一年四季蔓草凄凄,寂静的能听见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公子寒从小养尊处优,刚被拘禁时禁不住冬日苦寒,大病了一场,熬到开春才捡回一条性命,幸好他脾气温顺,病愈后清心寡欲,慢慢的也适应了山里的孤寂生活。
三月初春,公子龙渊前来探望,问他是否怨恨自己,公子寒倚窗而坐,安静的缝制一件锦袍,半晌才抬头道:“所有废皇大概都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你肯留我一条性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不敢心怀怨恨。”
说罢对着阳光轻轻抖落衣裳的碎线,往龙渊身前一比,笑道:“试试看,山里买不到好料子,只有针线活还算精细,你莫要嫌弃。”
他手脚戴枷,行动十分不便,两手微动,铁镣铐便哗啦啦的响。
公子龙渊一身明黄衣衫,面容冷峻傲慢,神态不怒自威,正低头饮茶,闻言挡开公子寒的手,冷冷道:“我最厌恶你这副奴婢似的样子,没有半分天家威严。”
公子寒讪讪的收回了衣裳,表情愈加恭顺,低头道:“当日我为帝王,外人都道我为明君,实际身无所长,只会绣绣衣裳,侍弄花草,哪一条国策不是由你来定?江山归你也好,只可惜父皇拼尽一生打下的基业,到我这里终究换了姓氏。”
“当啷。”
话音未落,龙渊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一双上挑的凤目添了怒意,语气凌厉道:“你我同姓。”
公子寒目无惧色,与龙渊对视良久,平静道:“你的脾气越发差了,史官现在尽在你手,只为你一人粉饰太平,那些陈年往事,我提与不提并没有关系。”
竹舍突然响起裂帛之音,龙渊拍案而起,将绣着云纹与螭龙的锦袍一撕两半,狠狠掷在公子寒脸上,提高了声音:“父皇为我取名龙渊,龙渊为古剑名,望我忠心护主,他也不睁眼看看,你如此无能,也配让我来护?”
公子寒苦笑着收起破损的锦袍,将自己面前的茶盏递给龙渊,摇手示意他落座:“我并不爱江山,你喜欢就拿去,只是做皇帝要有仁慈之心,我听说你又处决了不少当日追随我的大臣,这也罢了,近日江北叛乱,你已经将主犯斩首,怎么连三岁女童都不放过?”
龙渊恢复冷静,居高临下望着公子寒,言辞倨傲道:“不要议论朕的政事。你若有治国之才,也不会被我抢了江山。”
公子寒缄口,沉默了好一会,抬眼道:“眼巴巴盼着你来,来了又要拌嘴。”他撑着竹榻站起来,缓缓绕到龙渊身边,坐在他膝上,引着龙渊抚摸自己的腿根,“还不如直接做那事。”
铁镣铐发出哗啦声响,龙渊抽出公子寒束发的素簪,用手指翻弄那一头绢凉的长发,半晌从衣襟摸出一串铜钥匙,依次打开枷锁,只见他手腕脚腕磨出的血痕刺目如雪地绽开的桃花,他用舌尖去舔,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衣衫尽褪,倚着竹榻缠作一处,激烈时恨不得融进对方骨肉,龙渊分开公子寒的双腿,深深没入其中,表情一瞬间错愕,好奇道:“很热。”
公子寒抬起一根手指,抵着龙渊的额头,笑道:“你喜不喜欢?”
龙渊早忘了刚才的龃龉,老实的点了点头。
多日未曾欢愉过的身体格外敏感,仿佛龙渊的手走到哪里,哪里就化成了水,一阵阵燥热让喘息愈发急促,公子寒两手抓挠着龙渊的后背,低声道:“你再用力些。”
龙渊见他情动,托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揽,做的明明是最荒淫的事,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如冬日潭水般无情无欲,又动了一阵,终究觉得有些无趣,便分了神,从上到下打量公子寒纤细的身子,困惑道:“你越发瘦了。”
公子寒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呢喃道:“龙渊,我想你。”
龙渊深吸了口气,抱紧身下的人,难舍难分时,窗棂外一树桃花旖旎,仿佛有山风刮过,花瓣飘摆而下,落成一场簌簌急雨,香气充盈鼻间,田间陇头,山林幽径,尽是落英。
公子寒忘了自己为什么如此迷恋龙渊的身体,大约因为床笫之事是他唯一可爱的时候,他记得第一次亲昵时自己还是太子,龙渊是他的护卫,一次在书房做完功课,趁四周无人,偷偷拉着他解衣裳,龙渊手足无措,犹豫道:“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寒哭笑不得,忙了半天才引他进入自己,龙渊平素的桀骜,冷漠,凌厉一时荡然无存,像个好奇的孩子,试着进出几次后,抱着公子寒的身体,锁起眉头道:“很热。”
他说完就要退出来,公子寒简直要被气歪了鼻子,指着他咬牙道:“我喜欢你,所以才让你快活,再不知趣,我就要喊父皇来打你了。”
后来两人做熟了,龙渊便不再如此憨傻,但无论多少次,他总会在开始时感叹一句:“很热。”
除此之外,龙渊是个太强悍的人,强悍到在无声无息之间抢了公子寒的江山,宫变那天他神情冷漠,用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抵着公子寒的喉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无能至此,不配为一国之君。”
他的眼神冷如深潭,冷的快让公子寒想不起多年以前,在街头遇见的那个小乞丐,饿的骨瘦如柴,用鸡爪般的手稀里呼噜扒面条吃,他抬头时,公子寒看见了一双漂亮而不羁的眼睛。
年仅九岁的公子寒祈求父皇将小乞丐带回宫中,赐名龙渊,与宝剑同名,命运无常而善变,那时的他大约永远不会相信,这名小乞丐用六年时间抢了他的心,又用七年,废了他的皇位。
公子寒从此被囚禁于浮生山,从前在宫中与龙渊日日为伴,现在数月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第四章
公子寒深知自己没有治世之才,继位时就曾设想有人会觊觎他的皇位,但这个人绝无可能是公子龙渊。
龙渊是公子寒捡来的,公子寒对他有知遇之恩。
那时公子寒还是太子,乘轿辗随父皇微服出宫,听闻街市喧哗,撩开帷帐向外张望,只见一名乞丐懒洋洋地晒太阳,全身又脏又臭,生了一头癞疾,流着红红黄黄的脓水,身边扔了一只粗瓷破碗,里面装着半截长了绿霉的窝窝头。
那乞丐蓬头垢面,生的皮相却好,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大约饱尝世态炎凉的缘故,眼神出奇的冷冽,隔着街道见公子寒看他,突然笑了,将破碗大喇喇的向前一伸,大声唱起歌来:
“王侯吃酒肉呦,百姓咽米糠,三年徭役重呦,逼我走他乡,娘死爹不管呦,满头癞疾疮,富贵如烟散呦,一副臭皮囊,地府阎罗殿,黑白叹无常,才知薄皮棺材装枯骨,一生原是空奔忙!”
唱完捡起筷子叮叮咣咣的敲碗饭,冲公子寒叫道:“君有钱财,我享自在,哎那位穿着好衣裳的小公子哥儿,赏几个钱吧,反正死后也没用嘛!”
他的唱腔粗野不羁,公子寒却从中听出一种来自智者的嘲讽,暗合对人世的厌弃,像一根刺,在胸口微微扎了一下。还没等他继续揣摩唱词的含义,一大群骑高头大马的纨绔子弟突然从街道转角冲出来,领头的少年打着呼哨,仿佛根本没注意街边摊贩,扬起马鞭径直向小乞儿奔来。
公子寒想都不想,一个箭步冲出轿辗,跟在轿后的随从仆役皆是禁卫军乔装,见太子摇摇晃晃要去拦马群,吓得魂都飞了,纷纷抽刀护驾,一时马嘶人吼,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喊,领头少年连人带马被当街斩首,热血飞溅三尺,扑哧哧染污了果贩的木板车里今年新采的樱桃。
隔着满街乱兵,公子寒看见那小乞儿满身黏红,低头向着碗里那半只脏了的馒头露出痛惜的目光。
公子寒向随从讨了五个铜板,买了一碗阳春面,塞给癞头乞丐,趁他大口朵颐,在一旁耐心问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兄长?我是当朝太子,你跟我回家,天天都有阳春面吃。”
癞头乞丐往嘴里扒面,闻言停了停,抬头扫了公子寒一眼,点头道:“哥儿再赏两个酒钱,赏完酒钱我就去。
知情者却始终记得那天太子回宫的情景,白白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