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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逢润也不提中秋之事,免得他想起新过世的父亲伤怀,只是东扯西拉。酒也只劝他饮了两三杯而已,唯恐他体弱不胜酒力。杜雨时心里感动,只觉得他肯花这份心思,已是极为难得。当晚二人自然如鱼得水。
杜雨时心底挣扎得厉害,不得不承认齐逢润老谋深算,自己离开的决心越来越不坚定,长久这样下去,该当如何是好,难道真在齐家一直这麽做个尴尬人,到最後被人扫地出门才罢休吗?即便是现在,再回了那个家,也会觉得凄凉孤寂无法忍受吧?
而齐逢润头疼的却另有其事。
话说中秋那晚过後,杜雨时的态度明显渐渐软化了。齐逢润眼看着心愿就要得偿,每日里飘飘然的如在云端。又过不得多久,突然有家人来说,住在城西的沈珊珊身体偶尔不适,齐逢润便派人唤了大夫去看,竟然诊出喜脉,说有了近三月的身孕。这个消息听在齐逢润耳朵里,倒像是晴空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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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逢润游戏红尘,过往相好的多是风尘女子,也之所以养了不少侍妾,但年纪老大不小仍是没有子嗣。(这句话需要解释吗?)他家里并没有个为他谋算终身的长辈,他也以为自己身强力壮何须为了子嗣着急,哪天玩够了玩腻了正正经经娶个正室夫人,生儿育女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世人多得是苦求子嗣而不得,从未尝试过其中艰难,自然掉以轻心。
可是世事说来就是这麽不可捉摸,有时候繁衍後代真如无心插柳。齐逢润与沈珊珊萍水相逢,轻易结缘,在沈珊珊多少有些对终身的期许,可是在齐逢润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缘份本来就是强求不来的东西,又或者不如说齐逢润从来没有对女人认真过。女人对男人的期望有多少是真感情有多少只是对生计对虚荣的考虑,齐逢润懒得去计较。能在一块儿就在一块儿,女人而已,多养一个没多大分别;对方见异思迁他也无所谓,身边少一个女人生活也不会有任何的不便。他不讨厌沈珊珊,而沈珊珊也明显对他有意,於是他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哪知道这个女人性格好强运势也强,七夕一晚的缠绵,竟然就此身怀有孕,怎不教人意外?
偏偏齐逢润此时一颗心都放在杜雨时身上,并不见得就多想添个孩子在家里,倒像是迎着面儿打杜雨时的脸了。可是沈珊珊孤身一个女人,身子沈了不方便,怀的又是自己孩子,齐逢润又怎能将她丢在外面不理?就算不想认这个夫人,到底也不能不认这个孩子。更何况这是他平生第一个孩子。然而这个孩子的来临带给齐逢润的不是欣喜,而是摆不脱的为难,如果要将正怀着身孕的沈珊珊接回家,杜雨时也不见得就会跟自己闹,不过自己还是舍不得让他难堪。
思来想去,他觉得只能让这件事表面上稍微缓和一些,也许带杜雨时出门一阵子,其间吩咐家人悄悄妥善安顿沈珊珊会好一些。而这样对沈珊珊也是有了一个交待,她不能再怨自己无情。
却说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杜雨时白日里穿着夹衣也开始有些冷了,晚间不自觉地比往常更期待齐逢润的陪伴,虽然嘴上绝不肯说,可是床榻上情热了不少。一晚欢好过後,又後悔自己过於放浪,闷着头装睡,齐逢润却突然搂着他的肩头说:“後天我又要去一趟扬州,已经叫下人打点了行装,带你跟我同去。”
杜雨时真不知他这话是从何说起,懒懒地答:“你去扬州自然是有你的事情,我又何必跟去。”
齐逢润在他胸前一阵摸索,说:“我以为扬州是金陵之外最好的地方,跟我去游玩一回,不好吗?”
杜雨时奇道:“你这样说我就更是不解,你既是去玩的,有景致我看不见,有好菜我吃不得,更不能杵在你身边扫你的兴。”
齐逢润的脸埋上他的脖子,讲话的时候热气都喷到他耳根,耍着赖说:“我当然是有生意上的应酬不得不去,比不得上回两三天就能回来,这一去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够。这麽长时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熬不下来。”
杜雨时微微心软,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齐逢润说:“不把你带在身边,我不但会寂寞而且会不放心。”此言一出,杜雨时就觉得心里“咚”地一跳,原本想出口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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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时不置可否,齐逢润更不会再横生枝节,暗地里叫过管家吩咐下各样琐事就忙忙地带着杜雨时上路了。杜雨时本来记挂着老仆的病情,不过玉髓照顾他们主仆二人已久,这时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有分毫怠慢轻忽,杜雨时也就只好将老仆托他照顾。黄老头卧病在床,总是忧心着杜雨时,唯恐他被人欺负,这时听说他要跟着齐逢润出门一趟,觉得他难得能出去散散心也是一件好事情,就一迭声地说自己身上好得多了,叫他不要担心。杜雨时答应着与老仆话别而去。
遂阳地处江水之南的水泽之地,与扬州相距并不远。齐逢润担心路上颠簸,带着杜雨时顺水路而行,一日之间就到了扬州。这时其实在扬州并没有要处理的生意,齐逢润在当地的一些狐朋狗友听到他在这不早不晚的时间来了倒有些诧异,待得见了面,竟然还带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同行,更是意外,不过自然还是热情招待。二人就在瘦西湖边最奢华的绿荫馆住下。(没去过瘦西湖,只是借用“绿荫馆”这个名字而已)
杜雨时稀里糊涂地与一群嗓门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男人一一见礼,隐约明白齐逢润带自己见一群酒肉朋友的意思,心又有些乱,却还是不说什麽。
那“绿荫馆”与其说是一间客栈或酒楼,不如说是个玩乐之所。建在瘦西湖边风景幽美的角落里,曲水游廊,细堤小桥,一轩一室都精巧异常,其中舞女歌姬说书杂耍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应有尽有,南北客商得了空闲流连此处往往舍不得离开。杜雨时还未进园就听到丝竹喧哗,进去闻到扑鼻的酒肉脂粉味道,恨不得转身就走。心里暗暗冷笑,齐逢润自己流连欢场也就罢了,竟然带自己同来,实在荒唐;一边又有些无奈,齐逢润既然毫不掩饰自己过往的生活,只能算是一种诚意,既然来了,也只能耐着性子待下去。殊不知齐逢润根本不觉得这地方有什麽不同寻常的地方,此次来了扬州无所事事,只好在这里待着。一连数日都是颓废玩乐而已。
绿荫馆的东家原是扬州巨贾刘氏,无巧不巧地与金陵吴家有些交情。那刘家次子与吴明瞬自小相识,近来听说吴明瞬与遂阳齐姓的商人闹得极不愉快,正好他在绿荫馆中与齐逢润照面过数次,这次齐逢润来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转过身就递了个消息给吴明瞬。
吴明瞬自杜雨时搬进齐宅之後,好几次上门与齐逢润理论,齐逢润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刻意从中作梗,连一面也不让他见杜雨时。他忙於生意又要时时赶回金陵照顾家人,早已经焦头烂额,与杜雨时争执过後再也见不到面又担心杜雨时的状况更是五内俱焚,数月之间越来越憔悴消瘦。此时听到朋友传来的消息,听说齐逢润到了扬州,身边还带着一个眼盲的瘦弱男人,那必是杜雨时无疑。断然扔下手头的一切大小事情,从金陵直奔扬州,唯恐晚了一天又错过了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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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瞬对绿荫馆也相当熟悉。对於生意场上的应酬而言,这是个很理想的地方,因为男人总能在里面找到喜欢的东西,而吴明瞬就是喜欢这一点。但是他并不希望在里面看到杜雨时,所以他从没带杜雨时同去过绿荫馆,或者其它类似的地方。
到达时刚刚入夜,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其中各式绢纱彩灯照得内外通明,盛妆丽服的女子们个个笑逐颜开迎来送往。吴明瞬进门就有跑堂的过来招呼,可惜再伶俐也说不清齐逢润并杜雨时此时到底在何处。吴明瞬问得几句就彻底没了耐性,转身直接进园去了,他本来就是这里的熟客,又是东家的朋友,那跑堂的自然不能拦他,眼睁睁地看他冲了进去。
偏偏这绿荫馆占地颇广,其中亭台楼阁数不胜数,道路又曲折繁复,吴明瞬没头苍蝇一般在里面绕啊绕啊,越是找寻就越是焦急,一间一间的厅堂各具风情,一个一个的房间极尽奢华,一张一张的面孔对着他或惊愕或恼怒或鄙夷,累积成为一大堆杂乱无章的画面在头脑之中挥之不去,可是杜雨时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齐逢润怀揣着一段心事,平生头一遭有了些寝食不安的苦恼,而令他愧疚的对象时时刻刻伴在他身边,仍是如往常一般平平淡淡的。有时候他真想直接说明实情,也问问杜雨时到底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