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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齐逢润来杜家只到了前院的正堂拜祭,这次就从正堂边上的小门直进了後院。颇出意料,那院子相当宽敞,几乎像一畦田地,种了密密的花草,大多却是齐逢润叫不出名字的。夕阳的余晖之中,齐逢润看得清楚,这花园打理得极精细且错落有致,大概是将花期相近的花草植在一处,高大的花木植在一处,低矮的灌木植在一处,中间穿过花圃是一带弯弯曲曲的花架,上面爬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藤萝。花架下是一条碎石小路。院子尽头坐北朝南是一间居室并几个耳房,想来这院子一直都只住着杜雨时一人,这满院的花草也是由他一手打理的。齐逢润踩着碎石小路走过去,一边心想难为杜雨时目不视物却能将如此繁琐复杂的院子记得清楚。
堪堪走到那居室门口,就听到黄老头在後面扯着嗓门喊:“少爷,齐家大老板来了,他硬要进来,我也拦不下他了。”
屋里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黄伯不必着急,他要来,就教他进来吧。”正是杜雨时。
齐逢润走进去,只见满室昏暗,内室的床上隐隐约约躺的有人,才想起杜雨时是用不着点灯的。黄老头倒还讲着点礼数,见齐逢润进去,就点了一盏灯拿进来。齐逢润才看清,杜雨时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盖着一幅薄被,露出身上素白的中衣,满脸憔悴。当下大吃一惊,上前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问:“你怎麽了,莫非是天气热中暑了?”
杜雨时的手有气无力地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他握着:“前几日受了些凉,一不留神就病了起来。”
齐逢润伸手摸他额头,果然火烫。玉髓瞧见这情形,连忙说了一声“我去请大夫”就一溜烟地跑了。
杜雨时来不及拦他,叹道:“早有大夫来看过了,又请什麽大夫?你不是去扬州了吗,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齐逢润说:“我离了你一刻就想得厉害,怎麽能不赶着快些回来,哪知道一回来你又病了。”
杜雨时微笑说:“我这点不舒服也算不得大事,齐老板既然有兴致,我自当相陪,只是怕把身上的病气传到齐老板身上不吉利,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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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逢润早就习惯了他话里夹带的棱角,也不在意,握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你身上不舒服,我坐在这里陪陪你也不行吗?”
杜雨时话一出口就自觉有些尖酸不够庄重,听他好言好语地,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齐逢润再细想想,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说:“难不成那日我硬抱着你在凉亭里睡了一晚,你就因此生病了?”
杜雨时想起那日凉亭里的疯狂,更是别扭,也不答话,轻轻将头转了过去。
原来那晚虽然有些暑热,可是赤深路体地吹了夜里的冷风,又浸了荷塘里的水气,齐逢润身体强健根本不当是一回事,杜雨时却由此受了风寒。偏偏次日见了吴明瞬,生了龃龉。感情上不顺意,自己意识到了就已经很难过,又被亲近的好友清清楚楚说出来,更是难以言喻的伤痛;自己让好友这麽愤怒,心中愧疚,更是沮丧。吴明瞬走了之後,杜雨时郁郁不乐,到了夜里,就发起热来。
齐逢润猜到缘由,很是惊奇,才知道世上的人并不是个个都跟自己一般耐得摧折,杜雨时竟然因为自己的一点点放纵就病成这个样子,暗暗懊悔。他却不知杜雨时第一次被他占了之後大病不起的事,否则也会良心不安吧。
黄老头算着齐逢润过来的时辰,估摸着他大概没吃晚饭,这时就端过一碗新煮的面条给他。齐逢润奔波劳累之後,胃口好得出奇,片刻就将面条带着汤水吃得干干净净。
刚放下碗筷,玉髓就领着大夫进来了,请的是寻常与齐府女眷们瞧病的百味堂的柳大夫,也算是城中一等的名医了。
那柳大夫正要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生生地被玉髓拽了出来,自然有些不耐。此时看到这荒郊冷宅里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又看到齐逢润在一旁紧张的神情,立时明白了这是怎麽回事。虽然杜雨时只是寻常伤寒,却也耐着性子细细看了,说:“前位大夫不知是哪一位?开的方子很是对症了。不过看这脉象,肾水虚软,肝火旺盛,恐怕平日里房事太过了。等现在这病症好了,须得再去我那里另抓几服药,好好调养调养。”一边说,一边紧盯着齐逢润。齐逢润自然诺诺称是。杜雨时却羞愧得浑身热一阵冷一阵。
那柳大夫接着说:“时下这麽热的天气,这位病人却如此虚弱,大概也是因为房事时不慎,内里有旧伤总不能愈合。年轻人不爱惜身子,老来才会知道受罪。”狠狠瞪了齐逢润一眼,又对玉髓说:“小哥便跟我回去取些药膏回来,好好敷一敷,将旧伤养好要紧。”齐逢润不由地抓紧了杜雨时的手,杜雨时心中没好气,使劲地甩脱了。
玉髓看到天已擦黑,马上就要关城门,连忙又跟着柳大夫回去取药去了。
黄老头看齐逢润磨蹭着不肯走,竟似要住下来,没办法,也不想理他,自顾自地打了热水来要与杜雨时擦身。齐逢润就一把接过来,挥手说:“你自去睡你的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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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头一听这话,又露出那要了命一样的糟心表情来,一字一叹地说:“哎呀,我的大老板,你生来尊贵的人,哪儿会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呢。我一个老头子,不过也在杜家伺候了几十年了,要是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哪还有脸活着浪费口粮?正经是您该当坐着,这些事还是由我来做。”
齐逢润不耐烦:“你这老头太不识趣,我跟你家少爷在一块,你还杵着干什麽?我见过的风浪不比你这没见识的老头子多?这点儿活都做不好,折腾了你家少爷?”
杜雨时也是不好意思让老仆瞧见自己与齐逢润在一起时的丢脸情状,说:“黄伯,不必担心我,你照顾了我一天一夜了,还是去歇歇吧。”
黄老头自然不舍得与杜雨时争执,气呼呼地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齐逢润揭开被子,看到杜雨时头发浸了汗水沾在额上,好不狼狈,摸他身上,衣服也是潮的,就解了他的中衣,拧了巾子来为他擦身。杜雨时觉着那湿湿热热的巾子在脸上身上来来回回地擦拭,不免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念头。齐逢润瞧在眼里,说:“那老头子不也是这样擦的吗?我擦着跟他来擦有什麽区别?你就把我当成他不就完了?在这里害羞个什麽劲儿啊?”杜雨时听他讲得这样大方,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逢润体贴备至地为他擦了两遍,就听到有人敲门,是玉髓的声音在外面气喘吁吁地说:“东家,我把刚才柳大夫说的那药膏取回来了。”玉髓知道杜雨时不喜欢别人看他,就隔着门缝将药膏递给了齐逢润。
齐逢润说:“今晚咱们不走了,这杜家的屋子也不少,你自己去找个地方睡吧。”
玉髓心想,人家连你都不待见了,更不用说我了,却也只能哦的一声,去前院找黄老头去了。
那盛药膏的是个核桃大小的圆形小瓷罐子,拧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罐深绿色的半透明膏子。将那药膏搁在床缘,翻过杜雨时的身子趴卧着,拉过被子盖上他後背,扶着他的臀微微抬起,手指沾上药膏小心翼翼地推了进去。柳大夫所说的本是依照常理来推断的,自然不会有错,内里果然有些细碎伤口,不禁心疼。齐逢润是个实际的人,要做事的时候总是认真仔细,这时心中也没有什麽邪念,摸索着将药膏慢慢涂匀。完了再翻过杜雨时的身子,才发现杜雨时的脸早就红透了。
收好药膏,上床躺下搂住杜雨时,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盖好。
杜雨时脸上滚烫,说:“给我穿上衣服。”
齐逢润说:“这是你自己家里,最严实不透风的一间屋子,还怕什麽?再说有我抱着你呢,穿什麽衣服?你这人怎麽这麽多穷讲究?”
杜雨时不愿与他做这些无谓的争辩,抿起嘴角不出声了。殊不知他这撇嘴的样子看到齐逢润眼里也是说不出的可爱,当下齐逢润就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亲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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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逢润的吻像滑软的丝绸抚摩着杜雨时的嘴唇,浅尝而止,不似平日里步步紧逼。一吻方过,杜雨时却微微喘息起来,颊上仍是那两抹不正常的红晕。齐逢润一时情动亲了他一下,又有些心虚,急急地问:“你难受得很吗?”
杜雨时慢慢摇了摇头。
齐逢润玩味着他摇头的意思,觉得有一丝淡淡的甜从心底浮出来。杜雨时太过倔强,一开始是自己强迫了他,他对自己的恶感就很难消除,这个摇头就已经是他表示过的最大的好感了。齐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