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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话实在是折煞小桃了,小桃怎么敢僭越至此?不不,这不行……”
小桃一边拼命婉拒一边摆着手后退,然而卫云翼看得出她已经动心了,只不过不敢轻许,怕自己拿她耻笑,于是便几步走到门口,把春心叫了进来,当了小桃的面对她说:
“春心,我要留小桃在楼上服侍,你为她收拾个床铺出来,住在你屋里可方便?”
春心虽不知这二人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是卫云翼的要求,便是有他的用意,就笑了回道:
“我屋里四五个人都住得下,多一个小桃算什么?只不过我和镜尘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容我收拾一下,明天再搬上来可好?”
小桃全没想到卫云翼竟是这般真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拜在卫云翼脚下:
“小桃白生了二十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主子!大人以德报怨,小桃只能以死报德了!”
“姑娘快请起,不过今日这事只你我二人知道便可,再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否则,恐怕对姑娘不利。”
卫云翼不说怕她说出去坏了自己的计划,反说为她的安危着想,于是小桃更感动得涕零:
“大人如此为小桃着想,小桃再没有别的话,全凭大人差遣……”
这就是卫云翼的魅力:无论是在汉匈战场,还是在这后宫禁苑,只要他想收伏的人才,没有不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的。于是再凶险的局面都可以逢凶化吉,再艰难的战役都可以挽狂澜于既倒,铜墙铁壁挡得住他的长矛利剑,却挡不住他金口一开,就是城下三千,不费一兵一卒。
如果说,敌人的攻击是密不可逃的箭雨,那么他就是那湖心的草船,悠然不动,却总能满载天下英雄而归。
送走了小桃,时候已经不早了。卫云翼虽然收入一员将才心中欢喜,但是那第三人迟迟不出现也颇让他着急。——毕竟今天一过,这个伎俩就再不能用,若想再骗那人出来,恐怕就是难上加难。
茶饮了一盏又一盏,无论是告密的或是坦白的都再没有人上来。卫云翼心下有些不耐,却也不好出去探听情况,便想不如先叫春心来问问还有哪些人不曾上来。结果刚要起身还未来得及动,却忽然听见门口有人低声向里问道:
“大人屋里可方便讲话?”
第七十一回下
这一问可是把卫云翼惊到了。
按说他刚刚一直专心在等楼下人来,若是有人上楼,绝没有听不到的道理。以自己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尚且听不到一丝声息,可见这人轻功定是个不凡的,或者是个天生的杀手,手脚起落间比猫儿还轻。然而此时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且先见了她,再做打算。
卫云翼主意做定,便坐稳了身子,朗声答道:
“方便。”
门外的人听了,便轻轻地把门推开,那推开的动作也是悄无声息的。待推开门后,便仔细地合了门,一步步地进来,那进来的脚步也是悄无声息的。卫云翼不禁心里提了根弦,料想这又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
然而人一闪出,却不是别人,正是日日在小桃身边的那一个高个儿的侍女!
卫云翼心中一惊,料想:这人不是平日里一向木讷得很?手脚也粗重,做事也呆板的?然而从刚才这一番看来却是全不如此,想必平日里有意做了那个样子,好掩人耳目。然而身上明明有如此的功夫却又能做得那么一丝不漏,甚至连小桃那么细心机灵而又日日在她身边的也不曾发现,由此可见绝不是个一般的高手,自己也要小心应对才是。
再说那高个儿的侍女进来之后却与小桃不同,不慌不忙地在卫云翼面前站定,这才款款行礼,开口便道:
“卫大人别来无恙。”
卫云翼听话一愣,心想:难道这人竟与我是旧识?可是为何我对她却没有一点印象?
对方看样子也知道卫云翼不记得她,便继续说道:
“大人不记得我也是应当。想当年,我在大人身边做贴身小厮的时候,才不过长发垂髫的年纪,又是女扮男装,大人自然不会对我格外留意。不过我却一直记得大人每日在武场上飞身扫剑的英姿,所以也私下里偷偷地学着功夫,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大人一半的模样。”
她话说到这里,卫云翼便隐隐地想起来:当初自己身边的小厮里是有一个模样清俊而又勤奋好学的,那孩子虽不爱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极机灵,自己看他身形是个习武的奇才,又愿意在武艺上努力精进,于是便叫他去自己书房里随意挑了几本武书拿去,想他将来长大若能成个将才,对国家对他自己来说也都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可是我卫府待你不周,亦或是卫某本人有亏于你,才让你心怀怨恨,此番加害于我?”
对方听了卫云翼的话,却是面无改色,只是淡淡一笑:
“卫府待我恩重如山,大人更可说是我一生的恩人,我感恩大人尚且不及,哪里说得上心怀怨恨?奈何我家主人曾经救过我一命,两恩相权取其重,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此番前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来向大人请罪的。我虽是个下人,却也知道恩将仇报,大逆不道,所以任打任杀,我绝没有半点怨言。此事一了,我欠我家主人的命也就算还了,剩下的命就拿来给大人赎罪,如此一来,我此生也可落得清白。”
此侍女的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镇定自若,有情有义,不愧是卫府出身。卫云翼明白她的决心,也觉得这样的人物死了实在可惜,便宽慰她道:
“你不必如此,卫某说过巫蛊之事不再问责,就不会要你的命。只不过我要知道你背后的主使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加害于我?”
“大人不要问,我也不会说。”那侍女断然拒绝,竟是一点通融都不留,“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事情败露已经对不起我家主人,若是再透露主人身份,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
“便是我要赶你出宫,你也不说?”
“我虽不愿出宫,但若大人不能见容,我也只得回我家主人那里去,任打任罚,是所甘心。”
卫云翼看出这是个有品有节的女子,断不会为了苟活于世而出卖主人。然而……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却又为何来此求我?你说你是为了向我请罪,若只是为了请罪,为何不早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第七十二回
卫云翼的问题问得人无处藏身,那女子沉吟了片刻,也知道藏不住了,就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见大人,确实是想求大人留我在宫内,不过我却不是为了自己。不怕大人见笑,我虽然命许于人,身不由己,却也有一个心中放不下的人在宫中。若是我走了,她必定也要拼命出来,然而我二人的关系却是不能见容于外的,若是出了宫,便只好缘散情尽,各各珍重。只有在这宫里,才能侥幸相对,一晌贪欢,若是有幸做个白头宫女,别人觉得苦,在我们却是极上的美事了。”
卫云翼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人就是小桃。虽然当日见她两个在后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却只当她们是成人不嫁,安慰寂寞,未想竟是如此情深意重的,这也是一对让人慨叹的苦命鸳鸯了。就想了想道:
“你虽不愿明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更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那人,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以后忠心于我,不要再做叛徒,我只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过,你二人继续在我宫中就是。日后若有人要你们出去或是调到别处,你也可以来找我,我自会把你们留在一起。”
卫云翼这一番话虽然没再逼她,却也不是白说:他要她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一切,不过是念在旧情,对她格外开恩;等过阵子小桃调到自己身边,更是会对她形成一个压力,以后便是她又生心做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爱人,不会轻举妄动。如此,就成了一个恩威并施的法子,虽然不够君子,但是对小人和女子来说,却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多谢大人见留之恩。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说了,我欠我家主人的命已经还了,此后便是我家主人再有命令,我也不会再伤害大人。反是大人,我往日本就欠大人的恩情,这番又是恩将仇报,大人非但不罚反而宽容,以后若是大人有事,便是以命相搏,也请但说无妨,我必会照做。”
卫云翼知道她是认真的,不过在确定拿住她之前,也还是暂且观察为好。便点了点头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卫某如今沦落后宫,得过且过,并没有别的指望,你只要好好与那人一起在宫中做事,不要再惹风浪就好。”
“奴婢明白,大人的话奴婢谨记于心。”
女子对卫云翼郑重地行了个礼,卫云翼看出这不是宫女之礼,乃是卫家小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