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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夜彷佛特别漫长,苏雁归一直没有醒过来,荆拾连着三次给他下针,直到第二天早上,高热才渐渐退去。
宁简守了一整夜,慕容林似乎有些心软了,带来一个小丫头,硬是把他替换了出来。
宁简茫然地站在房间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步不肯离。
慕容林在旁边看了一阵,终於叹了口气,又把他拉出一段,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下人上了热茶,他便倒了一杯递到宁简面前,宁简迟缓地接了过去,似乎不明白慕容林在干什麽。
「你也不必因为荆拾的话而过分紧张。」慕容林顿了顿,苦笑道:「那家夥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然後迁怒於你。」
宁简抬眼看他,越发茫然了。
「小苏中的毒是从他那儿拿的。」慕容林又叹了口气,「那时小苏说是要在玉佩上动手脚,从他那儿拿了毒药。」
宁简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慕容林却刻意忽略他身上那一瞬间冒出又随即消失的杀意,继续道:「我让人磨坏了好几块玉,将磨成粉末的玉碎沾着毒药覆在玉佩上,又重新打磨。我们都以为他是用来防着那些寻宝的人……从来没想过他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宁简张了张口,又顿了顿,才生生挤出一句:「玉佩……本已经落在我手上了。」
慕容林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笑声中有一丝不屑。
宁简却像是觉得有什麽驱使着自己把话说下去:「我跟别人约定好,演一场戏,骗他把我带进藏宝的地方……他知道以後,就又把玉要回去了,然後……」
他的话戛然而止,慕容林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那种近乎死寂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宁简渐渐显得局促起来,好半晌终於放下手中的杯子,连跑带逃地走出房间:「我……我回去看看他……」
慕容林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宁简的背影,慢慢地勾起了唇。
宁简走到苏雁归房间所在的院子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吵杂,宁简一惊,飞快地跑了过去,刚打开门,便感觉到有什麽迎面丢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便听到苏雁归的声音在吼:「我听不清,你滚出去!不要跟我说话!」
「苏公子,这药……」
「我听不清、我听不清……」苏雁归已经醒了,只是显得有些失控,连着叫了两声,便趴在那儿直喘气,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声音也弱了下去,「我听不清你在说什麽,你出去吧。」
话里带着分明的压抑,似乎在极力让自己不要乱发脾气。
可那小丫头的眼都已经红了,捧着药站在那儿直哆嗦,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响一点:「苏公子,这药你一定要吃。」
苏雁归只是咬着牙将覆在身上的被子推开,最後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那小丫头不知所措地站着,宁简终於反应过来了,快步走了过去,一手抢过她手中的药:「我来。」
他的语气太强势,以至於那小丫头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他。
宁简把药放在一旁,一边将苏雁归的手捉住,从他脸上扯了下来,一边在上面写道:「吃药。」
苏雁归一把甩开他的手,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却始终不说话。
「苏公子……」那小丫头发现宁简也束手无策,就更慌了。
宁简只是拦着她:「你先出去吧。」
「可是这药……」
「出去!」
小丫头被他这一声震慑,终於听话地退了出去,宁简在床边坐了下去,又执拗地捉过苏雁归的手。
苏雁归挣扎了一下,却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显得虚弱无力,最後终於放弃地别过了头。
宁简又重新在他手上写了起来:「难受吗?」
苏雁归点了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
宁简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受,可是没关系,他可以忍耐。
心底涌起淡淡的疼痛,他又写道:「吃药。」
苏雁归迟疑了一阵,慢慢地点了点头。
宁简便将他扶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将药喂进去。
苏雁归也没有再抗拒,顺从地把药吃完了,才道:「我想到外面去。」
「外面在下雪。」
苏雁归露出一丝失望,坐在那儿没有再说话。
宁简想让他躺下去继续休息,可是看着那一丝失望,又有些不忍了,只好陪着他坐在床上,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苏雁归突然开口:「皇帝是不是换人了?」
宁简大惊,猛一转头看着苏雁归,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荆拾跟苏雁归说起类似的话题时,苏雁归的反应。他不知道现在的苏雁归,是不是能承受得起那样的折腾。
然而问出这问题的人却又是苏雁归自己。
听不到响应,苏雁归居然没有烦躁起来,只是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阿风,皇帝是不是换人了?」
那一声「阿风」把宁简的思绪扯了回来,他竭力压抑着自己手上的颤抖,在苏雁归掌心写下一个「是」字。
苏雁归沈默了很久,才又道:「皇帝换人了,其他皇子……应该也封王了吧?给我说说,好吗?」
宁简迟疑了一下,终於又在他掌心写了一个「是」字。他对其他兄弟的结果并没有多少了解,想了很久,才简单地写下隐约记得的几人。
苏雁归极耐心地揣摩着他所写的东西,却往往无法一次辨别,总让宁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直到宁简停下来好久,苏雁归才微微偏过头向着他,问:「宁简呢?」
宁简心里猛跳了一下,随即便想起了荆拾的话,那一句「若是小苏发现了你的身分,请你马上离开」的话成了他的桎梏。
「贬为了庶民。」
苏雁归没有马上反应,只是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可以再写一遍吗?」
宁简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指尖的微颤。
「贬为庶民。」
之後便是长久的沈默。
宁简垂下眼去,慢慢地蜷起指头。
然後他听到苏雁归的声音,带着一抹咄咄逼人的意味:「凤宁暄呢?」
──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怎麽办?
──我马上离开。
──若是小苏发现了你的身分,请你马上离开。
宁简的手握成拳,关节上微微地泛白,他没有等苏雁归问第二次,便缓慢地松开了拳头,在苏雁归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死了。」
「你写了什麽?」
苏雁归的声音很平静,彷佛真的只是揣摩不出来,询问着想让他再写一遍,只有最後一个字,泄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不安。
宁简却觉得自己手上的颤抖逐渐消失了。
「凤宁暄死了。」
苏雁归微张了张口,终究什麽话都没有说。
宁简等了一会,便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将刚才被苏雁归推开的被子捡回来,重新覆在他的身上。
窗外雪落无声,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得清彼此的呼吸,时间在无声无息地流逝。
「那他一定很伤心。」
彷佛一切就在这一声中戛然而止,所有的平静与假象被打破,长久压抑的东西倾泻而出,以为无关紧要的伤口在这一刻分明痛了起来。
眼泪漫出眼眶的瞬间,宁简终於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哭了。
第十四章
眼泪一旦落下来,那份疼痛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宁简惊惶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便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掉,落在被褥之上,彷佛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苏雁归却一直很安静,好像那一句话不过是他的喃喃自语。他垂着眼坐在那儿,过了一会,便累极似的闭上眼,往後靠了靠。
「阿风?」
宁简一惊,猛地抬头,却不知道该做出什麽反应来。
「是不是……有什麽掉在我被子上了?」
宁简又是一惊,好半晌才将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微颤着伸过去抓起苏雁归的手,写道:「是药汁滴到上头了。」
苏雁归偏着头感觉了一阵,才道:「药汁?」
「是。」
「很多吗?」
宁简愣了很久,才意识到他是在问滴在被子上的药汁。
「就一滴。」
苏雁归似乎呆了一下,便浅浅地笑了开来:「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就特别敏锐,总觉得好像滴了很多,既然只是一点,就不管了。」
宁简连话都接不下去了,却见苏雁归又闭上眼昏昏沈沈地靠在那儿,便扶着他往下扯了扯。
苏雁归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睡一会,你也可以到外面走走。」
宁简回应,扶着他躺倒了,又将被子小心地覆在他身上,而後习惯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苏雁归闭着眼彷佛已经睡着了,却在宁简站直身时,突然道:「高热早退了,不要担心,要有不舒服我自己会说,你们不要总摸我的头。」
宁简下意识地把手收到身後,片刻才想起苏雁归看不见,便支吾着应了一声,也不管苏雁归听见了没,转身便仓皇地逃出了房间。
直到房间门关上,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地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