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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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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窥破了这个可怕秘密的他情绪十分不安,虽然没有立刻昭告天下,揭破上天的骗局,但还是返回蓬山,对当时的蓬山公进行了点拨。然而巧国新政没多少年就垮了台,开窍的麒麟和不开窍的麒麟对国政的意义似乎没有区别,他的心也就渐渐麻木了下来。

如果毫无助益,又何需为麒麟开窍徒增痛苦,就让痛苦的真相伴随着他永远沉默吧。

假如阳子知道他留在她身边不离左右的真正意义,并且还是愿意和他相亲相爱耳鬓厮磨,那该多好啊。

她是真正的英雄,她是他真正的英雄,但是逞一时的英雄意气容易,时时刻刻永生永世就难了。不管怎么说,第二山还没过,过了,还有第三百年的那个坎。他不能冒险。只能独自把苦果咽下。青辛牺牲了那么多,才帮他重新赢回了阳子的心,他不能辜负他。但是……强颜欢笑、佯作云开雾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老朽樊阿。”

胖老头作了个揖,打破了厅内莫名的沉寂。

“樊先生,有劳了。”

景麒心神不宁地点点头。他习惯性地向对方伸出手去,但樊老头只是笑,却不搭脉。不是异性也得悬丝么?景麒不解地看着他。

“您吃了老吕的方子,效果怎么样?”

樊老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长榻边,示意他躺下。

“……说不清。”

一躺下来,才发现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才知道自己的身体衰弱到了何种地步。

“滋养的方子看来无效,不过,不服用也许会更糟,毕竟安眠的方子一点用也没有,是吗?”

“是。”

“寝食难安,自然体力衰竭,气色不佳,药补是补不回来的。老朽不才,献药香一支,助台辅小睡。”

“有劳了。”景麒看着他帷幕拉上,燃起一支儿臂粗的大香,“我昨夜又是通宵不成眠,睡意汹涌,疲倦之极,却偏偏不成眠。”

“台辅可有烦心事?”

“有……也没有。”

“此话何解?”

“反正是死结,多想无益,便不再想。”

“那么,您知道无法安心入睡的缘由么?”

“……噩梦。一直做噩梦。”

“怎样的噩梦?”

“噩梦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梦境令我痛苦不堪,所以我想入睡又怕入睡。因为入睡就有可能做梦。”

“说出来,由老朽开导一番,兴许就好了。”

“嗯……在梦里,我被妖魔撕咬,血肉模糊,痛彻心扉。这个梦,最早是在前朝末年……先生不必惊慌,前朝末年我确实患了失道之症,也常做这个梦,但这个梦并不属于失道之症。这两年,每隔十天半月,我就会重复一次梦境,所以到了后来,做梦时也能进行小小的思考。我总是对自己说,这是梦,不是真的,醒过来就没事了,我每一次都会在极度的痛苦中惊醒……”

“极度的痛苦?”

“极度的痛苦就是没有痛苦,撕咬到最后,总有面目模糊的妖魔一口咬破我的心脏,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只有胸口冰凉……就像我被水刀砍了的感觉一样。我死了。我醒了。一边想着我死了,一边想着我醒了,梦醒时分,我的思绪总是如此混乱。那次受伤我并没有剧痛的回忆,因为我几乎立刻在血腥中昏迷了。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却觉得胸口真的在痛,总是要过很久,思绪才能渐渐清晰,才能确认伤口愈合得很好,疼痛只是幻觉。但是,醒过来以后,也常常痛得像真的一样。也许是我没醒透……”

“请恕我失礼,台辅。”

樊阿从药囊中取出了一盒银针,随即解开了景麒的衣襟。

一个不断地询问着感觉如何,一个不断地回答说没有感觉,转眼十二支金针走毕,樊阿宣布伤口痊愈,毫无问题,表面的伤疤虽然可怖,但只是皮肤的问题。事实上皮肤本身也没什么不健康。

“吕先生说过,要设法让皮肤复原如初,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似乎并无必要……”

“台辅,您听说了主上布衣荆钗进行祭祀的原因么?据说她噩梦缠身,梦见百姓泣血诉苦。但冢宰和太傅调查的初步结果显示,那纯属空穴来风。也许您夜里痛苦不堪,感受也传递给了主上,您的处境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影射百姓的处境……”

“嗯。”

“您是否仍对主上当年的失手耿耿于怀?”

“……”

良久,没有回音。

景麒已经在药力作用下坠入了久违的黑甜乡。

(待续)






、荆棘的王冠005


“我辛辛苦苦一番好意做的菜,你给我全吃掉,听见没有?”

这样的话在普通情侣之间很常见,说的人盛气凌人,听的人满心欢喜。可惜具体到王和麒麟这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即使阳子的心态和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景麒也不能像普通男人那样打情骂俏讨价还价。他必须严格执行王的命令。理论上说,阳子的随便一句话,即为景王口谕。

更何况阳子今夜公干回来,看到厨房里的剩菜大发雷霆。她这句话,说得很严厉,很认真,一点也不随便。

新做的几个菜已经摆上了餐桌。在阳子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清淡可口的菜肴变得非常难以下咽;在他强颜欢笑的使命感强压之下,非常非常难以下咽。

他想努力对她笑一笑,又突然想起青辛说过,表情应该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而不是由理性判断或指挥。假如阳子像青辛一样把他的笑容正确地看成了哭相,他该怎么解释呢?

“快吃。”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景麒让阳子深受打击。 

“我,我……” 

景麒试图尽职地说上几句甜言蜜语,但一开口就被阳子打断了。

“这是诏命。”阳子说。

大概是不想听到他的抗议吧,她总是在他犹豫着开口时用“这是诏命”打断他。

这句话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不过为期并不长,因为原本就是勉强开口又确实毫无反抗之意的景麒,很快就变得沉默而顺从了。

她每天都坚持过来做饭,发誓不把他养胖誓不罢休。然而无论景麒多听话多合作,都不见效。他显得越来越憔悴,而且越来越麻木。这种麻木和他以前那种可爱又可气的木讷很不一样,让人忧心忡忡。 

“这么吃都吃不胖,如果人人都像台辅这样,庆国要被吃垮了。” 

“那是因为台辅他很……” 

“因为什么?” 

骤然响起的问话声极其严厉,把两个窃窃私语的女奚吓了一跳。 

“因为台辅什么?” 

“玉叶大人……” 

“说!” 

“奴婢不敢。” 

“为什么?” 

“您要是亲眼见了,就明白了。” 

“台辅不是凡人……”玉叶沉吟良久,才换上了温和的语气,“你们应该知道,进食的状况和他的体重没多大关系。” 

“奴婢以为……主上比我们更应该了解这一点。” 

总觉得这话里透着暗示,玉叶决定立刻去仁重殿走一遭。

虽然经过了阳子的大力改革,手续已经简化了许多,但金波宫的各个建筑之间确实是不能不办手续就走动的。换言之,玉叶只有正式拜访才能见到景麒。而正式拜访,就见不到服侍宰辅用餐的仆从见到过的景象了。

玉叶倒也听说过青辛直闯内寝的壮举,青辛事后只受到了形式上的处罚。不过她和青辛没法比,因为还有性别之嫌。

因为应酬很多,阳子不太有机会和景麒共进晚餐,但她不容置疑地掌管了仁重殿的厨房,一心要当杰出主妇。玉叶常常看到她在繁忙的政务中见缝插针钻研营养学的身影,常常因为睡眠不足而倦容满面。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光从目前的成效(就是毫无成效)来看,这种行为也该画上终止符了。 

最后,玉叶还是通过行贿,在晚餐时间进入了仁重殿。 

仆从们井然有序地上菜,下碟,宽大的餐桌边,景麒默默地一个人坐着。厨房和餐厅中各有一名手持流程表的指挥,保证菜肴能以正确的顺序正确的热度端到景麒面前。连如此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考虑到了,饭菜的量当然无可挑剔,既不多也不少,还精心计算过糖分和卡……卡什么来着?卡路里。 

但是景麒的情形……糟透了。 

玉叶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她年轻时正逢乱世,曾经流落在社会底层生活过,在菜场上常常可以见到那种填鸭子的小贩。景麒的样子让她想起那些小贩,只是他毫不留情地填的是他自己。 

玉叶这天还没吃晚饭,面对一桌精美菜肴甚至有点食指大动的感觉,想到阳子一番苦心又颇为艳羡,遗憾的是,看着景麒木着脸以完美无缺的优雅仪态进食,看着他生硬地吞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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