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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祥琼的语声打断了阳子的思绪。
“怎、怎么了?”
挚友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紧张,阳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紧张起来。
“血,有血!”
祥琼拿手帕在阳子的鬓角轻轻掩了掩,果然,帕子上出现了淡淡的血迹。阳子环顾左右,确认景麒不在附近之后,才松了口气。
“祥琼,这就是爱的伤痕啊。”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祥琼板着脸,把荆枝从赤红的发间取下来。
正因为发色像血一样红,所以连阳子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已被荆棘之冠刺伤。
繁杂的环境让她有点心烦意乱,但总算有了远离噩梦的感觉。浩瀚一定会把征州的事情处理得很好,玉叶和仙蕙也够可靠。据说亡国之君往往会悲叹满朝文武竟无人可用,贤臣如云的她显然不必为噩梦惊慌失措。事实上,她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眼角的余光告诉她,这个人正在向她走来。
“主上,您今日所为还真令人吃惊!”
“哦,大宗伯都表示心服口服了,你却要来责备我吗?”阳子故作轻松地说。
“不,我是特意来恭维您的。”
来人——禁军左将军青辛深施一礼,随即向阳子露出了热忱的笑容。
在“约定”之前,青辛对于阳子来说,是亲切又投缘的朋友。因为他性情豪爽,却像那些斯文人一样善解人意。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
大将军陪侍,上内严惮之,如有芒刺在背——如今的阳子读到史书上的这句话,深有共鸣。
那位“上内”并不是昏君,民间还不乏他的佳话逸闻。而我们的阳子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只要意识到青辛的存在就如有芒刺在背。这种感觉就像在监考老师的注视下答卷,即使是完全没有作弊的打算、对考试胸有成竹的优等生,也会心里发虚,忐忑不安吧。
“恭维我?谢了……”
青辛当然不是那种老规矩大过天的保守派,但阳子从一开始顾忌的就只有他。也许只是因为不甘心在顾忌中失去自我,她才无视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坚持进行了不成体统的祭祀。
“桓魋,有没有带白药?阳子受伤了。”
“不碍事,已经愈合了。”没等青辛发话,阳子就摇了摇头。
幸好祥琼在这里,局面不至于太僵。噢,不,没多久阳子就发现,青辛凑到这边来的真正目的是恭维美人祥琼……
默。
阳子为他方寸大乱,他倒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窥探自己的视线,把祥琼哄得笑靥如花的青辛侧过头,朝她咧嘴一笑。
阳子心头一震,急忙垂下眼帘。
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开朗,很坦诚,阳子却不知为何感到了威胁之意。
“我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像个名君的样子,其实还差得远……”
阳子默默地嘟哝着。
如果真有名君的器量,那么对待青辛,心态也会一如既往吧。
不,历史告诉她,上天对名君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并不强求名君存天理灭人欲,消除人性中所有的负面情感,她大可以畏惧、退缩、怯懦甚至自私狭隘,只要能在实际行动时表现得光明磊落就可以了。
衡量名君的标准是言行而非心态。
也许正是因此,她才特别要把青辛留在原位……让他去当州侯,让他从她身边消失,本来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我可以面对水刀,就一定可以安之若素地面对青辛。他也是一面镜子,一面会映现我的丑陋与缺陷的镜子,他不如水刀客观,却比水刀更诚实,更忠实,所以我要勇敢地用他来审视自我!”
虽然风和日丽,四周衣香鬓影欢声笑语,阳子的人生却很沉重。
她曾经把青辛喻为阴沉的王宫中唯一热烈的一线光,直到她被告知,所谓的光从来没有存在过。
孤家寡人的感觉让她突然一阵软弱。
她有很多朋友,但她依然是孤家寡人。她是王。王的重担朋友搭不上手。
“我说……”
也许只是偶然,垂着眼帘的她视野有限,她只是无依无靠地伸出手去,握住了视野内唯一的那只手。不,不是偶然,那只手肤色特别白,指甲修剪得特别整齐干净,那是景麒的手,她知道。
她不知道景麒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在和青辛说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说。总之,她握住了那只手,下一秒,就被甩开了。
没等旁人作出反应,阳子已经霍然而起,一把攥住了景麒的手腕。
而景麒也毫不掩饰地又一次,把自己的手腕从她的掌握中用力抽了出来。
是了,他蒙受不白之冤,委屈到现在了。
袖子里空落落的触感让她心酸——他真是瘦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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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仁重殿的外厅,景麒就感到气氛不同寻常。一路上都不见仆从前来迎接,厅内也是空无一人。他习惯性地脱下官袍,正想自己动手挂,背后有人伸手接了过去。
“回来啦。”
不是仆人的声音。景麒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果然,已经换上便服的阳子在冲他笑。
“你总是怀疑我求和的诚意,所以我专程前来赔罪。”
“主上……”
“你叫错了,我叫阳子。”
“您……您、您……”景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呆呆地看着她。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像从前一样。”
她牵住他的手,把他引到了餐厅。
桌上摆着看起来很美的菜肴,这是日式料理的特征,讲究造型。
这些菜肴有多费功夫,他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曾亲眼看着她一道一道做出来。是的,眼前的菜肴和她当年在瑛州第一次为他所做的完全一样。
普通的素斋总是追求色香味与鲜美,以至于素鸡素鱼等仿荤菜式大行其道。而她的素斋符合他的私人口味,极清淡,极素净。
“这是菊花?”
“是的。”
“上次是大……波斯……菊……”
听到景麒努力地发出了“波斯”的音节,阳子笑着揉了揉金色的头顶:“秋樱这个名字更美。”
“您了解了一切吗?”不解风情的景麒不懂调情,直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是的。”
“您了解了一切,然后来到我面前……”
“是的。”
“阳子……”景麒的眼圈红了。
“来,尝一尝。”
她夹起一块芦荟,喂他。这下他的脸也红了起来。但他没有推辞,更没有抢筷子,只是红着脸让她喂了一口又一口。渐渐地,阳子向他身上靠了过去,他也自然而然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腰。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乐乎。想起婚后正襟危坐地共进晚餐的情景,再想起如胶似漆的时间竟不过区区数月,不得不感叹虚度了多少美好光阴……
“莲心好吃不?”
“嗯。”
“我也要尝一尝。”她闭起了眼。
于是景麒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紧接着,嘴唇压了下去。
“原谅我吧。”
“嗯。”
“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名君风范的人,有时我只是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
“嗯。”
“别只是嗯嗯的。”
“嗯。”
“都说了,别只是嗯嗯嗯的!”她抗议似地把他推开。
“我只是太欣慰了,我……”眼泪不断地从他瘦削的脸上淌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地帮他擦拭着。
“您毕竟还是最值得我信赖的王,您是我的依靠,您果然是可靠的。”
阳子用微笑坦然接受了景麒语无伦次的赞美。
她觉得和青辛定下誓约的自己当之无愧。
遗憾的是,当亲吻和拥抱都变得更热烈的时候,夜勤女官在厅外禀报说,尧天东郊突然被蚀侵袭,冢宰请求王出席紧急会议,商讨灾情。
一边是焦虑,一边是甜蜜,格格不入的情绪奇怪地交织在一起。阳子迫不及待而又恋恋不舍地从景麒身上挪开,不然他俩走不了路。而景麒自始至终握着她的手,好像松开就会难过似的,紧握着不放。虽然从理论上说,麒麟应该比任何人都关切灾情才对。
“我希望这个国家今后多一点好事,不然,景麒和我恐怕会人格分裂……”
想皱眉却遮掩不住满心欢喜的阳子,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主上,啊,台辅也来了!”
阳子这才意识到,浩瀚没有邀请景麒。
也不知灾情有多严重,不断有人进来禀报最新的消息,这个会议应该回避景麒啊。
他俩竟然一路上,直到左内阁,在群臣面前,一直手牵着手。
人、田地、建筑、牲畜的死伤和损害的数字正在迅速提升,阳子想问问有没有海客出现,但既然浩瀚派出去的人对鸡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