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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思考着该如何婉转回答,那一望无垠的黑暗却慢慢起了变化。
“蓝得发黑,却呈现出一种只属于梦境的晶莹的深红……”
她看到了。而那声音的缓缓讲述,亦是如此地匹配其心境,时而激动不已,时而怅然若失。
“第一次如此近,又如此清晰地看见天空的真貌,就像整个压到了鼻尖上,繁星璀璨的壮美,玉宇澄清的深邃,压得我完全透不过气来……”
飘忽的耳语渐渐远去,她不由得急了起来,想抓住声音的主人,不让其离去。
这一急,人猛然一沉,全身的重量忽然又回来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雪盖苍松,树影重重,原来她仍然躺在这荒郊野岭,未动半分。
都说人死前会见到一道白光和一条长长的隧道,可她这条隧道简直人满为患了。
躺了不知多久,这片上不见飞禽,下不见走兽,寂静如同一片真空的黑松林,终于泛起了一丝微澜。与其说是空气中传来了声音,不如说是积雪的震动告诉了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卿云举起勉强能动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身旁的松树,不管来的是敌是友,又或是熊瞎子之类的猛兽,只要能引起它的注意就行。可惜毕竟虚弱无力,敲出的声响又小又轻,完全沉闷在树干里发不出来。但是卿云不放弃,依然坚持不懈地一下一下敲着。终于,树身有了细微地晃动,然后晃动加剧,振幅增大,大到压在树干上的积雪禁不住晃,开始扑扑直落。这一番动静终于远远地传了出去,而落雪掉在卿云身上,却将她埋得更深,直至仅剩下一只手还留在外面,一下一下地继续敲着。
“醒了吗?今天能醒吗?”一个特别高亢的男声就像炸雷一般,惊得病榻上的卿云浑身一震。眼帘微张,从缝隙间望出去,全是影影绰绰的,浮出两个飘忽的人影。其中一个似在答话,无奈总听不真切。另一人手按长剑,因甲胄加身而显得格外壮硕。她转了转眼珠,最后定在了正上方,一点点调准焦距后才慢慢看清,那是一座白色大帐的顶棚。
“哎呀,醒了,十四爷,醒了!”忽然有人欢呼起来。
卿云想了想这句话,突然间琢磨过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活像榻上安着弹簧似的,上身猛然抬起,正迎上了凑过来察看的十四阿哥的那张大脸,两人均是大惊失色,一个忙站直,一个则又瘫倒回榻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了一身的毛病?又是内出血,又是泡水冻伤,又是绳索勒痕的,这伤也伤得太诡异了点……”十四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见卿云气息奄奄的模样,料想她也没力气回答,便住了口。等伺候的军医退出,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未开战,先探路。若不是本将军有先见之明,派了几队侦察兵去探那山贼的后路,你被活埋在那松林里,十年八载也不一定能被人挖出来。”
卿云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眼皮,没兴致搭理他。
十四一边穿戴捧在手里的头盔,一边道:“等你能动了,我派人送你回家。一个女人病怏怏地流落在外,算是怎么回事?”
卿云淡淡道:“我便混得再惨,也轮不到你来可怜。”
“得,算我犯贱多嘴!你就是在外面摔死、淹死、碰死了,关我鸟事?本将军还不稀得理呢。”十四昂首道,转身便要离帐。
“死……”一双瞳仁斗然放大,卿云匆忙爬起身,问道:“你此行可是剿匪来了,现下是什么情形了……”她忽然收了声,惊疑不定地审视站住的十四,最该担心悠悠与孩子不应该对面这位吗?他为何不向自己追着要人?念头转过,卿云便改口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十四道:“说来也巧。三天前,我刚在此安营扎寨,当夜派出了侦察兵,谁知就把你这个可疑人物带了回来,看到第一眼,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三天?”卿云一下子将浑身酸痛抛诸脑后,坐起后便要下地穿鞋,奈何左右手不配合,穿了几次都套不上脚,人却累得喘气连连,免不得有些泄气。可当她瞥见十四袖手旁观,好整以暇的模样,忽然就不焦急上火了。卿云定定地望着他,道:“看来你的进展不错。”
十四哈哈一笑,得意洋洋道:“那就是一帮怂货!本来隆冬时节,大雪封山,他们占据的青莲山又陡峭难行,易守难攻,未尝不可一战。可我都还没摆出阵势,翌日清晨,那群钻山鼠辈便摇旗乞降了。之前我还担心他们闭门不出,我军一时无法下手,可能要拖延至年后方能决战,现在看来,完全是高抬了他们!”
卿云不禁会心一笑,心思却转深沉。三天前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已无法断定,这是若琳卖力之功,亦或完全是因兵临城下所致。“当中会不会有诈?”她问道。
“这一点我会想不到?”十四骄矜道,“我早已发话了,要他们今日先将所有关押的人质交出来,以显示投诚之真心,然后才能受降。”
原来如此。卿云恍然大悟,明白了十四为何如此自信,竟绝口不问悠悠等的下落。
“人质移交仪式即将开始了,你要不要来观礼,共襄盛举?”十四邀请得滑稽。卿云便也顾不得病容枯槁,披上一件风帽斗篷,捂得严实了,老实不客气地随他走出营帐。
十四稳步登上军中帐前的高台,霎时间战鼓擂起,号角齐鸣,合起一股边地荒寒肃杀之气,直指营地不远处的青莲山。空旷的校场上,五千军士分列辕门大道两旁,一直绵延排到远方。而十四虽默然立于台上,却一扫平日的嘻哈纨绔习气,犹如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出掠食的猛禽,目光凌厉,气势逼人,以至在场几无一人敢正面直视之。
卿云站在他身侧退一步处,只是焦急地望着路延伸的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员副将奔马来报,已见到山上自行走下的人质,搭乘马车,很快便到行辕。听了禀告,十四、卿云顿时喜上眉梢,立刻快步下台赶到了辕门前,正接着了第一个被扶下车的巴多明,十四少不得被拖住,寒暄宽慰几句。卿云则数着人头,一路往后查看,直到最后一个,才见到了悠悠虽见消瘦憔悴,却沉静依旧的脸,她这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地,而这一宽心,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栽倒。
悠悠忙扶住她,淡淡一笑,以示无碍,一切苦厄都已过去了。两人四手紧紧交握,十四这时亦走了过来,百般忍耐,方才勉强抑制住了满心的激动,按了按悠悠的肩便罢,不至于在人前当场失了态,堕了将军的威严。
“弘春还好吗?”十四脱口问道。经他一提醒,卿云这才意识到,一路过来,竟未曾见到弘春的踪影,还有常明。悠悠身子一震,眼里渐渐漫起了一层雾气。十四的左手不由得握紧了剑柄,卿云亦紧张万分地望着她。
“弘春,常明,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悠悠用尽全身气力说完这一句,便向前扑倒,晕厥在十四的怀里。十四不禁懵了,拼命摇着她的肩问:“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需要问吗?卿云倒退一步,心中空荡荡一片,无知无觉地,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笑意。怪不得她会做那样一个梦,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呢?望着悠悠被十四抱回大帐,卿云神思一恍惚,仿佛又坠进了那场梦境,所有的人与事都在抽离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呆呆站着。
过了许久,卿云回过神来时,四周军士早已撤得一个不留,荒凉的雪地上,满是杂乱无序的脚印,看得久了,便让人禁不住头晕目眩。
回营走到十四的大帐外,忽听一声怒喝,好几个随军大夫便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来。附近驻守的兵士亦吓得面如土色,无人敢在主将盛怒的当口,进去通报,卿云便径直进去了。悠悠依旧人事不知地躺着,守在一旁的十四显然没料到这时会有人进来,匆忙一瞥门口,眼角隐有泪光,又连忙背转身,踱到一边。
卿云走近前去,虽然还昏睡着,可悠悠的眉头却深深紧锁。前一刻,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迎接胜利,这一刻,却已深陷于几令人无法呼吸的愁云惨雾之中。再看十四依然挺立的背影,亦绷得紧梆梆的,卿云真希望自己也像悠悠一样,一直深眠不醒。
“谁害了弘春,我要杀了他,我要他们全家都死!”十四霍然转身,两眼通红,咬牙切齿道。
卿云亦是深恶痛绝,止不住毒念顿生:“只要来一场小小的地震,山上就一个不留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十四没有听太真切。
悠悠忽然动了一下,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惊得卿云蓦地一凛,不由得悔愧得汗流浃背,匆忙收起所有邪念,定了定神,重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