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起云见他神色不明,忍不住问道:“贝勒爷这会儿想去哪儿?”他连唤数声,胤禩方醒觉,微微一哂,道:“你们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这……”马起云尚沉吟未对,胤禩却已神色如常,眸正神清地望着他,笑道:“日落之前,我会赶回府里。”马起云听他的声调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涟漪,便放心地领着从人走了。
胤禩背向缓缓而行,仰头望天,说不出的苦闷烦乱,困在胸中无处发泄。无需牵缰绳,他的坐马也始终如影相随。突然间,胤禩一鞭子打在马臀上,力道之猛,活活拉出了一道血痕,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转眼间跑没了影。胤禩却将鞭子一丢,跟着向前奔跑。
他跑过街道,跑过人群,一直跑到了一片长满香草的高地,方才力竭而止,尽管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涟涟,却已舒服多了。
他怔怔地站在当地,看那飞云冉冉蔽天日,看那漫天迷沙遮望眼。明尚说的对,当初争取联姻的是他,现下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更何况时至今日,这一门婚事于他依然大有助益。胤禩长出了一口气,只见风吹草低,翻出了一层接一层的波浪,连绵不绝,飘逸而广阔。夕阳的回光返照,更是把他的脸染上了一层橙黄暖色。胤禩心潮激荡,只可惜,这一刻的豁然开朗,无人与共。
又过许久,胤禩才转头徒步归家,路过一波横塘前,听见几个孩童朗朗吟诵声:“一川烟草,满城风沙,梅子黄时雨。”
“错了,错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懒洋洋地纠正道,“明明是满城风絮。”
“不对,不对。”孩子着急反对,认真道,“看吹了一天的沙尘,门前窗台都积满土了。”
“是吗?”
胤禩只道自己幻听了,蓦地一回首,却正见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笑意中带了些狡黠,和一点小得意,坐在青石阶上与几个孩子拌嘴。
那人随手弹出几粒小石子,每一粒都打中不远处的一棵柳树,力道之劲,竟比刮地三尺的强风还要有力,那屋前的五株柳树顿时颤栗不止,白色的柳絮也甩落树身,四散纷飞。风吹起丝丝儿白絮,和着沙尘,轻飞乱舞,迷人眼,乱人心,道是杨花水性,却不知梦随风万里,抛家虽无情,傍路亦有思。
“这不就是满城风絮?”虚明打了个响指,洋洋自得。
“耍赖!”一男童不服,拽着她宽大的衣袖猛摇乱晃,虚明禁不住一通哈哈大笑,忽然板起脸道:“也想吃一颗石子?”被她一吓,众孩童顿时作鸟兽散,虚明笑得愈发放肆了。
“发什么呆?”虚明突然转过头来,两道清澈明亮的眼光在他脸上滚了两转。
胤禩如梦初醒,惊疑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虚明并不答话,只将手一招,一匹青骢马便自柳树下奔出来,挨着八阿哥厮磨亲热,身侧一道血痕极为醒目。胤禩捋了捋马鬃毛,叹道:“是我的东西,怎么赶也不走。不是我的东西,强留也无用。”
“这么大感慨?”虚明好奇地问,然后轻轻一笑,道:“难怪瞧你适才跑过去,那一脸怨恨的样,百年难得一见哪!”胤禩不禁莞尔,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身体里像藏了一条毒蛇,张扬着一对毒牙,随时要扑出来咬人。”虚明恍然大悟,叫道:“是嫉妒!想不到堂堂八贝勒,也会为情所困?”
胤禩不置可否,听她虽是一如既往的玩笑调侃,细细凝视,眉目间的神态却仿佛完全不同了。如果说虚明过去的洒脱自在,似极了末日狂欢之下的放达,那么现下从她眼中流露出的,则是彻底无忧无虑后的闲适。胤禩心念一转,含笑道:“如此说来,刚才那么久,你一直在这等我?”
“没办法。”虚明耸了耸肩,道,“谁让我欠了你。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从今天四月初一算起,下面的九十天,你可以随意差遣我去办任何事。”
胤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道:“确实意外。一个口头誓约,并无多大约束之力。隔了这么久,始终不见你出现,我已然不抱期望了。”
虚明却正色道:“江湖中人,最重信诺。言出不行,以后我还要不要混了?”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胤禩朗声道,欠身容她先请。虚明少不得也让一让,两人便齐头并肩,缓缓而行。
途中,胤禩又忍不住问道:“分别四个月,先生是从何处而来?”虚明欣然道:“从盐官而来,观钱塘春潮方归。”胤禩叹道:“先生闲情岁月,令人好生羡慕。”虚明却笑嘻嘻道:“我忙的时候,你没瞧见。也就是偷个空儿,穷开心,论风月无边,哪里及得上天生好命的富贵闲人。”胤禩微微一怔,不再接口。
转眼走到了八贝勒府门前,虚明蓦地停了下来,站在阶下正中央,默默望着暗红色的大门。
胤禩奇道:“怎么了?”虚明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正面打量它。”“不会吧?”胤禩笑道,“第一次上门,你就把我的东西藏在了门梁上,就没正眼瞧过?”虚明摇头道:“不一样。人们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么想着,站在底下仰望朱门金匾,就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胤禩好笑道:“原来一代少侠也会害怕!是怕进得去,出不来?”虚明立时报以嗤之以鼻,傲慢道:“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物能牵绊住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受到压迫了,自由支配时间变少,更新自然就慢了。。
☆、午后
话说虚明大小也算个人才,能办常人力所不逮之事,得她亲口承诺任凭差遣九十日,一般人还不马上打得进尽打,占尽便宜方罢。虚明已有了豁出去的觉悟,谁知八阿哥偏偏反其道行之,别提命令吩咐了,就连口气稍重都不曾有,极尽和颜悦色之能事。虚明便真如贴身保镖似的,每日里跟进跟出,甚至起卧都在一个院子里,同作同息,朝夕与共。她所需的,只是带上一双眼,一对耳,看他衙门办公,奔忙办差,听他谈笑鸿儒,觥筹筵宴,自己则无所事事,跟个大闲人一样。
然而,八阿哥表现得愈是客气,虚明便愈是心烦意乱。当一个人什么都不要的时候,你就要当心了。虚明又如何猜不透他的意图?
短短一段时日,虚明已将整个八府摸索了个遍。这一天晓晨,晴光乍好,虚明颔首沉吟着前脚迈进书房,下意识地转个圈儿,抬头便对上了后脚刚到的八阿哥。胤禩笑道:“你在找什么?”虚明想了想,问道:“你会不会有礼物忘了送我?”胤禩笑着摇了摇头。
回答是意料中事,虚明不再多问,但瞧见他一脸玩味的笑意,便觉心中不快,说道:“好歹相处过几天,你怎么不问我夏飞虹离开后怎样了?”胤禩道:“你没有特意提起,想必是好消息。”虚明挑不出刺儿来,嘴巴一努,忍不住地气闷。胤禩见了也禁不住莞尔。
虚明突然扭过头,怒道:“干什么看着我偷笑?”听她这话,胤禩干脆直接明笑道:“都被你发现了,怎么能算偷笑?”虚明一哼,完全不觉得好笑,沉声道:“我是个惯于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向来有一句说一句,别指望耍些小花招,就能逼我就范。”胤禩原是逗她玩儿,不想她却动了真气,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胤禩忽然微微一笑,他的小心思,本来就没指望瞒得住她。长久以来,他的求贤之心始终未变。虚明游踪无定,是强留不住的,唯有借这九十日的相处契机,才略感之,恩德化之,或可令其自愿留下。若此计不奏效,最后方轮到夏飞虹的礼物。这一场较量,两人虽不是明刀明枪的针锋相对,但其间的暗潮汹涌,同样惊心动魄,僵持不下。此刻尚未足一旬,虚明便突然发作,强硬表态,反倒让人觉得,她先自慌了神了。
虚明似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清了清嗓子,和气道:“今天做什么?”胤禩忍着笑意,道:“皇阿玛刚给我换了位新师傅,今儿第一天入府授课,许多常来往的文士清客都要上门贺一贺。”
话音刚落,唐兴便来报曰:“俞百里,秦道然在书房外等候进见。”八阿哥点了点头,着他将二人领进来,道:“再有来人,直接领过来,不必回禀。”
虚明自动列站一旁,看着那二人进门恭行大礼,短须长衫的秦道然她自然认得,另一个白白净净的青年便是俞百里,文吏打扮,是八府中专门伺候书房笔墨的执笔文书。
八阿哥道了句:“快请起。”那俞百里便低头双手奉上一沓宣纸,道:“这个月的帖子已临好,请贝勒爷过目。”八阿哥摊开在案上,逐张细细看过,沉吟道:“练字与平日书写不同,关键得精气十足,让阅者一眼就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