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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正好二十,练武的人体魄强健当属盛者,一日再施,三日六施,怎么没有可能?”
吟芳听出她读的是《素|女|经》中的字句,不由俏脸飞红:“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去看这种书,还堂而皇之朗读出来!害不害臊!”
茉香嘻嘻笑道:“娘亲你看,姐姐害羞了,一定是被我说中。姐姐和姐夫新婚燕尔就要离别,说不定一日不止再施,还要三施、四施呢!”
吟芳被她说得满面通红,站起来想去打她,茉香笑嘻嘻地躲开了。吟芳跺脚道:“娘亲,你看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脸皮这么厚!”
杜夫人见怪不怪:“书是我给她看的,哪个姑娘出嫁前不得学学这些。这里就咱们娘仨,又没有外人。为人妇者迟早要懂的,你都已经嫁人了还这么怕羞。”
吟芳红着脸道:“那、那也太早了,香儿才十三岁,不是十八岁才成婚吗?”
杜夫人叹道:“十八岁正式成婚,但十五岁就该送进宫去学礼仪,以后咱们想见她、想再教她就难了。她又不像你,嫁得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婿。燕王将来虽然不会继承大统,但也是个亲王,光是这次就选了一妃四孺人,加上陪媵,以后免不了妻妾成群。满院的莺莺燕燕姹紫嫣红,除了容貌才德,不就得靠这房中术早日生子得男才能保住地位。”
吟芳心想:杨氏一门六个男儿,因为杨公以身作则,已经婚娶的四位兄长,包括年过四旬只有一女的大伯都未纳妾。她和六郎定下婚事后,还有亲戚明枪暗箭地嘲讽说嫁给杨家的武将常年独守空房有如守活寡,但和众多女子争一个夫婿又能分得多少雨露恩情?谁家都有自己的好处和难处。
杜夫人又道:“你现在虽然不用担心这个,但你公公婆婆还没有孙子,如果你一进门就给他们添个乖孙,他们肯定也高兴,还不得把你当宝贝似的供着。明天正好大夫过来给我诊脉,也让他给你瞧瞧,如果是当然最好不过了。”
吟芳仔细一琢磨,也觉得自己像是有身孕的征兆。如果真的有孕,等六郎凯旋归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该多么欢喜。一想到六郎就觉得满心都跟灌了蜜似的甜,她羞怯地侧过脸,点了点头。
杜夫人把她手里的针线绣绷拿下来:“你就先别做这些了,伤腰伤眼睛,去屋里歇着吧,别把我的小外孙累坏了。”
吟芳嗔道:“娘!还不一定是呢!”自己倒小心地扶着腰站了起来。
杜夫人叫来婢女送吟芳回房,走到廊下,院外看门的小厮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杜夫人刚遇喜事,听他这么大呼小叫不免觉得晦气,斥道:“什么事不好了,咋咋呼呼的。”
小厮来不及拜倒谢罪,喘着气说:“姑爷家里派人来送信,说是亲家公老爷……在战场上阵亡了!”
杜夫人和吟芳都大吃一惊。吟芳道:“公公驰骋沙场百战不殆,怎么会……”转念一想,脸色更难看,“那诸位叔伯呢?有没有事?六郎有没有事?”
小厮哭丧着脸道:“六位公子只有两位安然无恙,其余四位也为国捐躯了……棺木是亲家的小姐护送回来的,已经到了城北五十里,亲家母要出城迎接,信使说如果小姐腾得出空的话也去一趟,在安喜门碰头……”
吟芳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晃了一晃靠在婢女身上。茉香也闻讯从屋内赶出来,扶着姐姐道:“姐姐别慌,不是还有两位公子平安归来了么?”
吟芳追问小厮:“回来的是谁?是不是六郎?是不是?”
小厮道:“信使没说,留下话就走了,还要去其他亲戚家里通报……”
三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六郎凶多吉少。如果六郎平安,当然应该立即告知吟芳让她不要担心。吟芳心乱如麻,跟着小厮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茉香道:“香儿,你好生照顾娘亲,我得先走了……”
茉香忧心道:“姐姐,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吟芳按住她的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不是还不一定么?”其实她心里早就乱成一团。
杜夫人派了家丁婢女各两名驱车送她。吟芳一路上忐忑不宁,脑中一时想起和六郎相识的情景,一时想起新婚三日的浓情蜜意,一时又变成六郎横尸疆场鲜血淋漓的模样……她心忧如焚,催促车夫道:“赶快一点!”但马车快起来,她又觉得太颠簸,双手按在腹部想,假如六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腹中这莫须有的骨肉就成了他的遗腹子,又叫车夫放慢速度把车驾得稳一些。
好不容易赶到城北安喜门外,杨夫人和众妯娌亲眷们已经先到了,都换上了斩衰、齐衰麻衣。吟芳过去拜见婆婆,见杨夫人神色空洞,显是已经悲伤过度思维麻木;大娘在一边扶着她,脸色凝重沉郁;一旁二娘、四娘、五娘早已哭倒在地,每人都需两名婢女一左一右搀扶才不至于晕倒。
她看这情形便明白二郎、四郎、五郎定已遭遇不测,大郎或许幸免,那还剩一个活着的,是六郎还是七郎?她心中万分焦虑,但看嫂嫂们如此悲痛的模样哪还问得出口,向婆婆和大嫂请过安,便去一旁也把丧服换上。
等了半刻钟,靖平骑马先到,告知棺椁车队就在半里外。吟芳哪里等得住,眼看着官道尽头似乎出现几辆黑黢黢的车影,拎起裙摆就往那边跑,引得杨夫人也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跑过去,其他人只得一并跟上。
吟芳跑在最前面,路尽头的车队渐渐近了,已经能看到车上漆黑的棺木和飘扬的白幡。她先看见了走在最前面手捧灵位的杨末,只过了两个月,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面色冷峻阴郁的少女就是那个活泼伶俐古灵精怪的小姑;然后她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向后观望,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熟悉身影。
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他在队伍末尾,护着最后一具棺椁,和其他人一样身披缟素。两月不见他瘦了好多,脸色憔悴,下巴上的青髭都出来了,全然不是出发时神采奕奕的英武模样。她看得一阵心疼,忍不住就想迎上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止住:那是她心爱的六郎吗?还是与六郎长得一模一样的七郎?
他也发现了她,隔着人群目光与她对上。她想起新婚时小姑说的话:那个看你的眼神最是情深意切的,就是你的夫郎。她盯着他的眼睛细瞧,他眼中有化不开的痛,更有掩不住的情。
没错,是六郎,是她心心念念的六郎,只有六郎才会用这样饱含情意的眼光看她。
心中瞬间被狂喜填满,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飞奔过去冲进人群里,一直冲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六郎!六郎!我还以为你……你回来就好了!”
吟芳抱着他又哭又笑,但是过了许久,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像她期许的那样回抱她。
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疑惑地唤了一声:“六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才哽咽断续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六嫂。”
吟芳被那两个字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顺着他转开的视线,看向身边那口黑漆漆的棺木。一共五具棺椁,从前往后一字排开,最前面的是公公,往后依次是二郎、四郎、五郎,和……
六郎……
吟芳眼前一黑,软倒下去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说了,感谢投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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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春闺怨 2
吟芳噩梦连连,时而梦见六郎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力战不敌身首异处;时而梦见六郎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他明明走得不快,却怎么都追不上,喊他也不答应,只是越走越远;时而又梦见公公和六郎都没死,大获全胜归来,庆功宴上她倚着六郎欢喜无限,六郎却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冷冷地对她说:“对不起六嫂,其实我是七郎,六哥已经战死了。”
醒来时已在家中,睁开眼先看到红艳艳挂着流苏金钩香囊的帐顶。这是她和六郎的新房,成婚不久六郎出征,她回了娘家,屋里还保留着洞房时的装饰,喜气洋洋。窗棂上的团花喜字,是她待嫁时一刀一刀精心裁剪;龛中一对御赐的龙凤花烛尚未点完;母亲请了家中最多子多福的长辈,在锦被上一针一线绣下百子图;枕上的鸳鸯交颈、并蒂莲花都出自她手,六郎就在这里抱着她将她轻轻放下,赞叹她颜比花娇……
三日虽然短暂,但两情缱绻、情深意长,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快乐的三天。但是一转眼,新房就成了空房,只剩她独自一人躺在这如水冰凉的锦褥上。六郎温暖坚实的怀抱犹如昨日般清晰,他却已经躺在灵堂里黑沉沉的棺木下,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