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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搜查,前来的警察个个如临大敌,好像把每一个员工都当成了极度重犯。各人的电脑、办公桌,甚至公共的文件柜都受到了彻彻底底的搜查。被搜得最严重的,是成利的总经理办公室,几乎就要被兜个底朝天了。
端木瞬看看聚在一团窃窃私语、敢怒不敢言的同事,又看看站在办公室中央颐指气使的费仁,心里也有点恼火,忍不住走过去,把费仁拖到一边。
“干嘛?你干嘛?我执行公务呢。”费仁甩着胳臂,老大不情愿地嚷嚷。
“我问你干嘛才是,干嘛莫名其妙就来搜我们公司?”端木瞬瞪着他问。
费仁冷笑:“什么叫莫名其妙?我有正规搜查令的,高局长亲自签发,是合法搜证。你个小屁孩别碍手碍脚的,一边凉快去。”
“高局长?”端木瞬一愣,“他不是坏人吗?怎么还没被抓起来?”
费仁看看他,好像在看一块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朽木一样:“谁说他是坏人了?汪老大说是他就是他了?再说了,‘坏人’是个什么定义?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秦始皇是好人还是坏人?小布什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好人坏人又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看你家汪老大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要说高局长是凶手,证据呢?就算有了证据,抓起来了,只要还没上法庭,还没判,他充其量就是个嫌疑犯。怎么?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被费仁这么劈头盖脸的一堆话一砸,端木瞬有些发晕了。
“那、那证据呢?”他口齿不太伶俐地问。
费仁一扬下巴:“这不是在找吗?”
端木瞬“哦”了一声,迷迷糊糊就想走。刚走出没几步,琢磨着觉得不对劲,费仁的话绕来绕去硬是没有绕到重点,反倒把他本来想好的疑惑给绕跑路了。
于是他又折回来,说道:“不对啊,这个案子,要搜证,也应该是邱队长他们的重案组搜,关你什么事?为什么是你来搜?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搜到些什么?”
费仁从鼻子里笑了一笑:“哼,你这小屁孩,说你迟钝吧,有时候还挺聪明。说你聪明吧,怎么看都不像……跟你们汪老大一个样,该聪明的地方迟钝得要死,不该聪明的地方精得跟鬼似的。”
费仁今天的话里句句带刺,还老把汪濯沸挑出来冷嘲热讽,端木瞬有点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费仁很讨打地笑笑,说:“你说的没错,今天我的确不是为那案子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费仁指着自己:“我问你,我是干什么的?”
“警察……”
“废话!我问你,我是哪个组的?”
“辑黑……吗?”
费仁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美工组好不好?这都不知道,汪老大怎么养你的?……那我再问你,你们汪老大是干什么的?”
“当老板的!”这下端木瞬倒是答得很顺溜。
费仁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是黑帮老板,黑帮老板你懂吗?谷新是他手下的产业,就有涉黑嫌疑,我就是来搜这个证的。”
端木瞬捂着脑袋申辩:“阿濯早就不做这个生意了,你别乱冤枉人。”
费仁冷笑:“他不做,那居群呢?你真当我们警察是傻子?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汪濯沸说太阳是西边出来的,你也傻呵呵地去相信?”
“屁!”
“你才屁!”
端木瞬还是没闹明白:“高局长不是跟成利的交情很好吗?为什么会签搜查令给你?”
费仁再次冷笑:“高局长他老人家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还不赶快能抓到什么把柄就什么把柄?他跟成利的交情再好,能好过自己的身家性命?把你们统统拖下水了,他自己就安全了。就算死也要找一个……不、一群垫背的一起死,不然怎么叫领导呢?要不是碍着市里的面子,他恨不得签个搜查令搜汪老大的老巢——别看了,就是你家!”
“那你明知道是高局长狗急跳墙胡作非为,你还来搜?”端木瞬急了。
“为什么不能来?”费仁一瞪眼,“我虽说是个警察,可说到底就是个领工资上班的,给政府打工。领导要我做什么,我能不乖乖照做?”
端木瞬看看他,总觉得今天的费仁怪怪的,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怨气。好像身体的哪个部分严重受挫,明明就是伤得很重了,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出来见人——外强中干的费仁,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费仁……”端木瞬想了想,说,“你该不是……”
“费队长,”有一个人突然走到他们身边,端木瞬回头一看,是成利。
费仁上下瞥瞥他:“哟,成大律师。”他的语气很不友善。
成利推了推眼镜,向端木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对着费仁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借一步说话?”
费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把端木瞬扔在一边,跟成利窃窃私语去了。
端木瞬在几步开外看着那两个人,成利始终是那幅天塌下来都温和淡定的样子,反倒是费仁有些急躁,时而怒目相向,时而眉头紧锁。一急一缓,一明一暗,倒是很鲜明的反差。
只是他们的话说得很轻,端木瞬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到其中有一次,费仁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你别以为……”,接下去的话又变得很轻。
“你别以为”,你别以为什么?端木瞬努力地去想,有时候听到半句反而比什么都听不到更来的让人心焦。想着想着,他突然记起前几天在书店,看到成利和费红约会的场景。
费仁知道费红和成利的事吗?他是会支持还是会反对?记得费仁小时候说过“长大以后要娶姐姐”之类的话,他该不是当真了吧?
几小时后,汪家大院。
“你别理他,费仁他那是假公济私。”汪濯沸把扫帚递给端木瞬,说。
“假什么公济什么私?”端木瞬还是不明白,一边接过扫帚给棒冰清理笼子,一边问。
汪濯沸笑笑,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费仁没有为难你吧?”
端木瞬摇摇头:“那倒没有,我也好得很。其实我们公司根本没什么。他们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搜到,就收队回去了……把那边的簸箕拿给我,那个旧的哦。”
汪濯沸拿了簸箕,递给他,一边说:“嗯,你以后小心些,他们很可能会再来。要是费仁为难你,记得马上打电话给我,任何时候我都会赶过来。”
端木瞬心头热了热,觉得脸上有点充血,赶紧低头往簸箕里扫狗粪,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阿濯,他们为什么还不抓高局长?”
汪濯沸伸手摸摸他的头:“推理容易搜证难,又不能让高局长发现。我相信邱队长他们一定很努力地在查,给他们点时间……”
端木瞬手上的动作停了,蹲在那里的姿势里似乎有种深深的沮丧。
“小瞬,怎么了?”
端木瞬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想快点把凶手绳之以法。免得方叔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汪濯沸心头也是软绵绵地一晃,这孩子的热血义气让他喜欢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只好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对了阿濯,”看到棒冰,端木瞬就想起一件事,他问道,“上次……就是棒冰尿尿那次,你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你是想说什么?”
汪濯沸一愣,没想到端木瞬会突然之间提出这个问题,也没料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如果说上次险些告白成功,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气氛也合适,好像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样。尽管最后功亏一篑了,但毕竟心意和氛围配合得恰到好处。
而今天,两个人蹲在狗笼子前,棒冰围着端木瞬的腿撒欢,端木瞬一手轻抚狗头、一手持着一只破旧不堪的簸箕,簸箕里还盛着几坨便便……
汪濯沸突然感到十分的纠结。
“阿濯?”端木瞬丝毫没有意识到环境的不妥,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瞧着他,整个神情因为好奇而显得充满了流光溢彩。
汪濯沸又开始眼晕了。他骤然发现,原来只要端木瞬在画面的中间,他周围翩跹飞舞的是苍蝇也好,是彩蝶也罢,似乎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有他在,世界便是高更的画,光线灿烂、色彩斑斓、芳香四溢……
“其实……是……那个……”
“哪个?”
“就是……我其实……一直……”
“一直?”
“一直……对你……”
也许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话说到一半,端木瞬便站了起来。可因为蹲得太久腿有些软,趔趄了一下。汪濯沸及时扶住。端木瞬手一晃,簸箕里的便便掉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汪濯沸的鞋子上……
“啊……”端木瞬傻掉了。
棒冰兴奋地“汪汪”乱叫。
汪濯沸满头黑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枉自己一世英名,可每次告白,居然都输在这只狗……的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