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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我回答,阮缃融抢先道,「启禀皇上,臣认为尚有未雨绸缪之法。」
「哦?快道来听听!」
阮缃融恭恭敬敬地屈身,「不知皇上是否听说过江湖上一个传言,聚齐三宝者可以得天下。」
赵蕈麟冷笑,「朕的江山岂是这些旁门左道能够撼动。」
「皇上息怒,那些均为江湖传言不足为虑。只是据臣所知,寒食宫也在暗地里争夺江湖三宝,企图利用谣言蛊惑人心。」
闻言,我不由看了阮缃融一眼,他竟视若不见。
「因而臣以为,我们应当先下手为强,令江湖三宝为我天朝所用。」
果不其然!
阮缃融啊阮缃融,你就这般煞费苦心地与我作对麽。
「阮爱卿,关于江湖三宝有何线索。」
「回皇上,龙纹珀难求,玑缘璧失散,目前只知三宝之一的“梅庐宝典”尚在中原武林盟主孟宥庭手中。」
我连忙道,「请皇上明鉴,三宝之说纯属歪门邪道,不值得我方为此劳师动众。」
赵蕈麟看向我,居然微微一哂,「林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臣,万死不辞。」
啊啊啊,什么叫自作自受,今次就是了!
出了养心殿,我不理阮缃融一人走在前面。
阮缃融似也不急,兀自挑着牙缝儿,「喂喂,走那么急干嘛,作死啊。」
我突地转身,食指气势汹汹地撇向他,「爱上哪儿呆着去,求您别再坏我大事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俯在我耳边轻声道,「嚷那么大声作甚,你想让全宫的人知道你投敌叛国吗。」
「你!」我干瞪着眼睛,对着他还真是无话可讲。
我只是一个下棋的,两年前我连一个下棋的都不是,为嘛这千事万事都非得牵扯上我。
柔荑般的莲手抚顺着我的前胸,「消消气儿,届时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我满是不信。
「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我眼里,他有那么一丝故作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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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今年的殿试开始了。
那是全天下的文人实现梦想与抱负的场合,人们趋之若鹜。
不想竟遇故人。
我兜着干粮袋在殿外打转,惦记着他那一副荏弱削瘦的模样,可千万别在里头吃不消而趴下。
过了午时,朱门大敞。
成群结队的考生穿着一模一样的宫服蜂拥出來。
我远远扳着人头数,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然后,一抹淡香。
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清逸如兰,整个儿人端的别致。
他姣好的唇形犹自带笑,轻唤我的名字。
「林琤。」
我赶忙迎上去,「你可算出來了,饿了吧,快吃点东西。感觉怎样,能上榜吗。」
他只微微笑道,「或许勉强可以。」
只是勉强吗。
暗暗地我不禁有些失望。
他日,全京城内张榜提名。
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一人坐在白马上,满街行走。
全城的老百姓都不会忘记那天,那清浅的笑颜。
红榜黑字的喜榜上,最上一排大字赫然。
新科状元,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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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门,向左转。
要与我一同去九华山的人就在那里等候。
我只身牵着一匹枣红马,这次不比过去,只求兵贵神速。
前方一株梧桐,一方池水。
一人坐在池旁,兀自饮马。
只看他侧影,我已愣住。
阖眼,手抓住衣襟隐隐颤抖。
阮缃融,这就是你送我的那件大礼吗。
那人是寻常的装扮,一身蓝色锦服,青丝绾起,一把折扇,一枚香囊,一方官佩,两把梅花络。
我垂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那净白,正是两年前的那件。
其实在他面前我一次也没有穿过,当下已不由得涨红了脸,只盼能立马回去换下这身。
他却有预感一般的回头,看到了我,「林琤?是你吗。」
我再抬起头来已是逐颜笑开,「上官,好久不见。」
他望了眼梧桐,「是。」
路上他依然话不多,一如过去那般。
起初,我跟他讲赵蕈麟,讲苗疆,讲新科状元。
他凝神听着,又好像没有。
后来又讲靖边王。
他一滞,却说,「我九岁那年离家,后来进京,家中之事已然不记得。」
于是我便不讲了,两人一路沉默。
九华山下,浮云楼前。
孟宥庭站在最前,身后依然是旖旎一片。
会选这最直接的方式并非我与上官珐琅所愿,只是孟宥庭已事先得到消息,早在此候见。
他颇有风度地抱拳,朗声道,「上官兄,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哦,对了,上官夫人也是。」
一阵恍惚,一阵瞠然。
那记得两年前的闹剧,却于此时经人提起。
再看上官珐琅,竟是无异。
我一脚踹翻浮云楼那门前石像,「少废话,本大爷是为梅庐宝典而来。」
孟宥庭笑道,「夫人还是那般……热烈啊。」
我身形不稳跌倒,气血冲顶。
不待我动作,他续道,「不知还否记得,当日山上那盘棋以及那赌约。」
会忘才见鬼了呢,莫非你还想再来?!
我皱眉,「不来了,打死也不来了。」奶奶的,当初就又亲又搂的,老子可不是女人。
「别忙着推搪如何。不若你我换个赌局?」他眯起一双很亮的眼睛,「如果我输了,梅庐宝典拱手相让。」
听到这话旁人一片哗然。
有如两年前九华山上那一刻。
已有人贴近他耳边小声急道,「盟主,那家伙厉害着,请三思啊!梅庐宝典万万不能让!」
蓦地抬手,各路声响均被制止。
他一字一顿,「倘若你输了,从此,你林琤就归我孟宥庭所有。」
第二十四章芸 芊
远处缥缈楼台,隐隐汀州,湖水湖烟,画船款棹。
山上浓淡峰峦,高低杨柳,远近桃花。
以天地为所,一把石桌,两扇竹席。
中间一只紫云鼎,暗香氤氲,薄烟缭绕。
旁边一方青石,搁一枚刺绣手帕,梅庐宝典就置于手帕上面。
一个“请”的手势以后,各自入座。
等待结果的人群,连同上官珐琅,都尚在不远处的流觞亭中,却不能靠近干扰棋局。
孟宥庭欺身,我出手在挡,怎能再令你亲到。
他不以为意,只是绽放一抹清淡地笑,很是盎然。
「我们开始吧。」
首先自然是决定先手。
「是我执黑呢。」孟宥庭以手指轻叩石桌,看上去似乎已胜券在握。
「我也不会输的。」我亦是微笑着,只可惜不能像他那么好看。
「……十七之五。」
「十五之十一。」
「七之十二。」
「左上角,小目。」
「五之五。」
「十二之九。」
「……」
已进入中盘,孟宥庭依然延续了他稳健的棋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应付的绝对说不上轻松。
我摸了摸下巴暗自排着阵形。在此用“粘”的话,可能会破坏棋形,不利于后盘延展。故技重施呢,孟宥庭定会比上次愈发警惕。倘若他不中招,我的败局将无法挽回。等等!这里的棋形是……或许可行!不如,这么办吧!
折袖,捻起一子,落下。
抬起头,却见孟宥庭正目不转睛地看我。
心下咯噔一声,有什么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我的棋艺如今怎样。」
……吓?
「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反复地编排你我的那局棋,总结我究竟输在哪里。」
原来这人竟是棋痴吗。
虽然对弈开始之后,我便没有张过口,他却犹自说个不停,「我,不会再输了,不论对何人,不论用任何手段。」
任何,手段?
还来不及消化这其中的意思,我却骤然发现,一念之差,方才落下的那子,竟然搁错了位置!
他垂目低笑,「看样子是失招了呢。」
难道他是……
故意的。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呢……」虽是充满惋惜的语气,他却已不客气地着手削掉了我的一半羽翼。「这么一来,你还有可能赢吗,林琤。」
确实,高手之间对弈,胜在毫厘。尤其布局的时候不容许有半点差池或者考虑不周,更何况是下错子!
活路,哪里还有活路。黑子已近乎缔结成型,白子却被硬生生打散。
这放眼望去,纵观局势,哪一点都不会对我有利。
我犹如身陷在一个包围圈里,只等他一收网,即一败涂地!
不由疲累地阖上双眼。
「这样就放弃了?林琤,这可不像你。」
不是的,活路,一定有!
对弈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无限的可能性!
陡然睁开双目,「我会找出方法的。」
听这话他笑了,还笑得很是开怀。「我给你机会,多少次都给。」
就是这句话,我要让你后悔没有在最恰当的时机果断掐断我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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