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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向了杜平安,见杜平安回望了过来,辛子昭继续说道,“没有了另外四个少年的支援,他和那个伤号挨不过十天。”
“子玉,你能去看看那个少年人吗?”杜平安望向梁子玉,梁子玉抬了抬眉梢,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站起身朝着对面的长袍少年走去。梁子玉径直走到跟前,二话不说便将那受伤少年头上缠绕的纱布解开。
长袍少年没有阻止,而是用那双清亮坚定的目光望向杜平安,见杜平安善意的点了点,少年人突然咧开嘴巴笑了,露出嘴巴里一对小钢牙,样子十分的逗趣,跟之前沉稳叛逆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先生——”长袍少年走到杜平安跟前,九十度深鞠躬,居然执的是书塾里弟子的礼仪。杜平安赶紧将长袍少年扶起,谦虚道,“我可做不了你的先生。”
谁知杜平安话音刚落,长袍少年目光坚定,朗朗念诵了起来,“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长袍少年的声音在这沉寂如死灰的船舱底部久久回响,然而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共鸣。长袍少年率性的双腿盘坐,坐到了杜平安的右手边,刚好从他的视线,辛子昭被杜平安的身影挡住了。这是一个懂礼,并且相当有分寸的少年人,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将不可小觑。
“能做出这样诗句的人,能为天下之师!”长袍少年的眼中闪现点点光辉,声音虽不响亮,却是铿锵有力。被人直接捧到了天上,杜平安赶紧摆手解释道,“这‘少年中国说’可不是我写的,是梁启超先生所做。”
“年前梁启超先生与我大哥通过信件,信中并未提及此新诗,先生何必假借梁先生之名。”长袍少年言之凿凿,倒是杜平安小觑了眼前的少年人,能与梁启超通信来往的想必都是一些思想进步人士。难道这少年人也是百年之后的历史名人,杜平安仔细打量少年人的轮廓,有着少年人的清秀,眉宇之间正气凛然,想必家教必定严苛。然而任凭杜平安想破脑壳,也没能回忆起丝毫的印象。
“学生杨铎,不知先生尊讳?”虽盘坐在地,长袍少年上身危坐,此时双手抱拳,一双清亮的目光认真的望着杜平安。杜平安赶忙将少年扶起,搞不好这小家伙真是百年之后的名人,杜平安可不敢仗着早出生几年妄自称大,只是“杨铎”?杜平安沉吟了片刻,却是毫无印象。
“杜平安。”杜平安认真回答道,杜平安认真的表情让少年人更加笃信,杜平安必定是位大贤,只有大贤大修养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杜平安见少年两眼星星,恐他再说出恭维的话,杜平安连忙问道,“不知道你那位与梁启超先生通信的大哥是?”
“家兄单名一个度字!”杨铎言辞之间满脸的崇拜与自豪。杜平安心中来回默念,“杨度,杨度,很耳熟!不是很耳熟,是相当耳熟!”杜平安拧着眉毛,想从记忆深处抓住这个曾经相当熟悉的名字。
灵光一闪,杜平安终于记起历史上有位“杨度”赫赫有名,前半生拥立袁世凯称帝,后半生加入中国共产党!如此离奇的一位传奇政治家,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人尔!于是杜平安惊叫道,“莫不是虎公杨度?!”
“虎公?”杨铎歪着脖子一脸的困惑。这个时候杜平安才恍然杨度此时不过二十出头,“虎公”别号的出现为时尚早,于是话锋一转道,“是湖南湘潭的杨度吧!”
杜平安眼神笃定,这不仅让杨铎更加坚定心中所想,就连厉云森与辛子昭这时候望着杜平安的眼神也变了,特别是厉云森,处在中国最繁华信息最爆炸的大上海都不知道杨度是那只,他一个乡下衙役又怎么会知道,难道哪家小报上曾经出现过这个人?!暨阳县城有报馆吗?烟馆,狎妓的娼馆倒是见到有几家。
“先生,也认识家兄!”杨铎激动了,像是遇到亲人般少年红了眼眶,先前再怎么老成也无法掩盖这个少年年仅十五六岁,如果生在和平年代,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当“不识愁滋味”的花样韶华,然而在这乱世,他们必须肩负这个国家的命运。所以说,面对这样一个少年人,杜平安没有轻视,也不敢轻视!
“令兄与梁启超先生在长沙举办的实务学堂意义重大。”杜平安点了点头,一脸的赞许,却不想在杜平安“圣贤”的面孔下是一颗忐忑的心:这个时候那个“短命”的学堂到底办了没办呀?
“先生所言甚是!可惜——”少年黯然的垂下了头,戊戌变法的失败注定了新式学堂无疾而终的命运。突然少年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灼热的盯着杜平安,像一个在沙漠里迷失许久,即将渴死的人望见了一片绿洲,激动的问道,“先生以为是效法洋人君主立宪,还是孙文先生的三民主义,甚至**,哪一个才能救万民于水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铎跪在了杜平安的跟前,双手捏成了拳头支撑在地上,杜平安心头的震动如排山倒海、火山喷发,平静无波的心灵再一次掀起滔天巨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的激情澎湃了。然而“主义”,杜平安对此一知半解,只有当年读书时知道有个“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能拿来说吗?!
厉云森也好奇了,一个旧时的衙役懂得什么叫“革命”?!真要是“革命”了,那他岂不是革他自己的命!杜平安思量了许久才回答道,“不论哪个主义,为着大多数人谋幸福的主义才是好主义。等什么时候底层的人民当家作主了,那这个主义便是真正适合国情的好主义!”一切等到一百年后自有分晓。
“嗯!先生讲的正是兄长常说的,所以这一次我才跟着同学去美利坚留学,增长见识!”杨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这次美利坚之行充满希望,全然忘记了眼下的困境。杜平安将藏在袖口之中的两个“夹心”面包递进杨铎的手中。
“先生——”虽隔着衣服,然而杨铎还是闻到了那股透着面包香气的肉味。眼下食物堪比黄金,能将救命的食物让出,这怎么不让年少的杨铎感激的落泪,如此绝境,恐怕只有自己的亲哥哥才做得到吧!
“吃吧!”有那么一刹那,杜平安真的以为坐在自己面前的便是自己的兄弟。和蔼带着几分酸楚的催促少年赶紧吃下,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然而杨铎的目光却扫向了对面时不时拿眼神偷偷瞟过来的同伴。
“随意选择放弃的人需要得到教训,你们将做的是大事,难道以后遇到一点点艰难险阻也放弃吗?!今天放弃你们两个,也许只会牺牲两个人的性命。可将来呢,将来的放弃也许会危急到千千万万人的性命。生为人,有的时候必须学会承担!”杜平安的话掷地有声,不仅激荡着年轻的杨铎,也同样激荡着身侧的辛子昭与厉云森。
“嗯!我懂得,先生!”杨铎将其中一个面包囫囵的塞进嘴巴里,将另外一个留给受伤中的葛长生。玩政治的人必须有一颗胸怀天下善良之心,但是同时也必须拥有一颗为了大我,从而放弃小我的狠心!
说话功夫这会儿,梁子玉将葛长生的伤口上好药、处理好,重新坐到了厉云森的身旁。杨铎见同伴□出声有转醒的迹象,急忙站起身朝着杜平安九十度深鞠躬,告罪一声,忙着照顾伤员去了。
望着杨铎稳健的背影,杜平安暗暗有些担忧。一旁的辛子昭问道,“有什么不妥吗?”见辛子昭如此问,杜平安一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辛子昭开始留意上了杜平安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甚至能从一个皱眉的动作里了解到他的内心想法,这也许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杨懿这一支,除了杨度、杨钧,还有杨铎这第三子吗?”杜平安困惑道。难道是历史上的杨铎并没能逃过这一劫?!杜平安暗暗沉下心神,他要保住杨铎,就当是他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吧!如果新中国的进程能够早一天实现,那么他杜平安愿意做那亚马逊河流上空挥动翅膀的蝴蝶!
“你在想什么?”厉云森有些胆颤,每一次杜平安的重大决定都是将梁子玉和他推进万劫不复的火坑,想不跳都不行!就像这一次,所以厉云森不得不问清楚。望着厉云森担忧又谨小慎微的可怜表情,杜平安突然笑了,“想做一次挥动翅膀的蝴蝶。”
“啊?!”厉云森彻底傻眼了,这短短一句话,每一个字和词语他都认识,可结合在一起,厉云森彻底傻眼了。厉云森不耻下问的扭头望向梁子玉,“你明白他的意思吗?”梁子玉正专心致志擦着他那双惨白枯瘦的手掌,见厉云森询问,梁子玉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