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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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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大赞:“汶老有心,汶老有心。”
说到江南名泉和佳茗,闵汶水道:“张公子家乡越中亦有好茶好泉,龙井、日铸、顾渚皆是名品,前年我曾至山阴,取斑竹庵后山禊泉烹松萝茶,绝妙。”
张岱听闵汶水说起家乡的禊泉,痛心疾首道:“汶老有所不知,禊泉已死。”
闵汶水惊问何故?却原来是山阴、会稽两县的士绅常命奴仆去禊泉取水,那些奴仆就到斑竹庵骚扰,向僧人索要酒食,不给就饱以老拳,僧人苦之,无计解脱,就怪罪禊泉,将腐烂的竹木沉到泉水里,又决水沟的水与泉眼汇合,以致于泉水无法饮用,没人来取水了,僧人得了清净,绍兴第一名泉就这么毁了——
闵汶水大为嗟叹,他现在对张岱已是芥蒂全消,请张岱入雅室,张原、王微随入,王微对张原细语道:“宗子相公好品鉴,汶老前倨后恭。”
张原笑,进到雅室,但见窗明几净,茶案上罗列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闵汶水很快又烹了一壶茶来,专门斟给张岱,说道:“张公子试啜此。”
张岱先看茶色,再品茶味,说道:“香扑烈,味甚浑厚,此春茶也,方才那一壶是秋茶。”
闵汶水大笑:“老朽年五十,阅人多矣,精赏鉴者,无人比得了张公子。”遂成忘年之交。
张岱、张原就在闵汶水这里用晚饭,王微辞去,闵汶水也不留她,王微带着薛童出门,回头对张原道:“介子相公送我上船可好?”
张原稍一迟疑,张岱就在他身后推了一把,笑道:“赶紧去。”
张原笑着出门,王微放慢脚步,让张原走在前面,她跟着,沿秦淮河慢慢的走,一弯钩月早早升起,夜色下的秦淮河画船箫鼓,来来去去,船上挂羊角灯如联珠,两岸水楼、河房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夜风中茉莉花香味浓郁——
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桃叶渡临上船时,王微轻笑道:“三位张相公各有奇才,宗子相公的茶道品鉴无人能及,介子相公诗赋识见让人佩服,能结识三位相公,是王微之幸。”
张原含笑道:“过奖,修微姑娘不要鄙薄我就好。”
王微脸一红,道:“介子相公还恼小女子当日玄武湖失礼无状吗,要王微如何赔礼道歉才肯释怀呢?”
张原道:“我结交内官,总会被某些人唾弃。”
王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君子爱口,孔雀爱羽,介子相公既有鸿鹄之志,是应该爱惜羽毛才好。”
张原问:“你还是认为我不应该与太监交往太密切对吗?”
王微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是,交结内官或有近利,远损清名。”
王微肯直言还是有勇气的,因为她这次正是张原通过邢太监才化解了这次危难,若张原以此事反唇相讥她很难抵挡、会很受伤,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柔软脆弱之处暴露给张原,是信任张原,她要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不以自己曾受益而改变立场——
张原当然明白王微的善意,这也是他不想让焦老师知道他和邢太监交往的原因,他现在还年少,尚未步入官场,尚未进入士林声誉圈,结交内官致清名受损的后果还不显现,但他是一定要步入仕途的,东林与内官的矛盾也迟早会爆发,他想左右逢源走钢丝搞平衡会越来越艰难——
想到这里,张原喟然长叹:“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呃,还没有。”
王微默然,夜色里双眸璨璨如星,半晌方道:“介子相公也才十七岁,这一刻为什么让人觉得这么沧桑呢?真的很想多了解介子相公一些——”
这女郎心思还是很敏感,张原却不想多说那些事,乱言道:“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吧,好了,修微姑娘请上船,我可是饥肠辘辘了要去品尝汶老的美食了。”
王微嫣然一笑,道:“介子相公若不弃,不妨同去幽兰馆用晩餐,小女子颇善厨艺,当不至于不堪入口。”
张原笑道:“改日吧,不然送别送别把自己送得没了踪影,让大兄笑话我。”
王微知道张原这是婉拒,心里有点怅惘,她很不了解这个张介子,她又很想了解,心里也是纳罕,问自己道:“王冠,你何时有了这样的好奇心?”
这两天,张原抽空为杜定方批改八股文,十篇八股文批改完后,还给杜定方写了一封长信,根据杜定方目前的作文水准论制艺之道,指导杜定方要精读哪些书、该揣摩哪些名家的程文,又说自己冬月底、腊月初将途经贞丰里回山阴,到时再评点杜定方的新作——
张原写好信,与十篇评点好的小题八股文一起交给那杜氏家仆,打发他回贞丰里,这日是八月初九,傍晚时,国子监的蒋执役又带了两个人来,福儿一见这两个人,惊喜地大叫起来:“阿爹,阿爹怎么来了,还有钱叔——”
来人是西张家仆张老实和钱老本,两个人各挑着一担箩筐,见到福儿,赶紧放下担子,喜道:“终于找到了——福儿,三少爷呢?”
福儿欢天喜地,朝东楼大叫:“三少爷,我爹爹来了,家里来人了。”
张萼正与张岱在下棋,听到叫嚷,赶紧跑到楼廊上向下一看,说了声:“总算到了。”很快下楼来,张原、张岱等人都聚过来。
张老实抹着汗,与钱老本一起向三位少爷见了礼,张萼忙不迭地问:“带了多少昏眼镜、近视镜、焚香镜来?”
福儿端了两杯水来给他阿爹和钱叔喝,张岱笑道:“先喝口水再回话不迟。”
张萼性子急,就自己去翻那四只箩筐,却见箩筐里又有木箱,箱子上了锁——
张老实将杯中水一口喝干,将茶杯递给福儿,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张萼:“三少爷,这是信,钥匙封在信里。”
信以火漆封口,张萼拆开信,拉出一封信和一把钥匙,张萼将信递给大兄张岱,他急着去开锁,打开一只,里面以棉絮填充空隙,堆叠着一般大小的木盒大约一百只,木盒是红木材质,都颇精致,打一只,正是一副眼镜,张萼戴上转头看了看,说道:“这是昏眼镜。”摘下来细看,点头道:“制镜工艺有长进。”
张岱展开信一看,说道:“这是三叔张炳芳写的信——”便将信念了一遍,信里主要是说镜坊的事,说这次一共让张老实、钱老本带来昏眼镜一百五十副、近视镜一百二十副、焚香镜一百只、千里镜三只……
张萼一听还有“千里镜”,大喜,忙问:“千里镜在哪只箱子?”
张老实指着其中一只箱子道:“应该是这只。”
张萼开锁一看,果然有三只铜管望远镜,三兄弟各取出一只,旋转拉开,张原退到院墙边,用望远镜朝后山的鸡鸣寺观看,一边慢慢调整,口里道:“不错,比上次那具望远镜有长进——”
张萼也退到张原这边朝鸡鸣寺看,说道:“还是比不上从濠镜澳门泰西人那里买的望远镜。”
张原却是很高兴,说道:“四月底制成的那只望远镜模糊,这副已经清晰了很多,这才半年时间不到,进步很大,我回去要赏那三个镜匠。”
张萼听张原这么说,也高兴起来,道:“很好,我明天就把这批眼镜送去国子监卖,肯定是供不应求啊。”
张原道:“三兄,在国子监做买卖不好,虽说毛监丞已入刑部受审,但我们还是要言行谨慎一些。”
张岱点头道:“介子说得是。”
张萼道:“那也简单,让那些监生自己到我们听禅居来买。”
一直候在边上的蒋执役这时开口道:“好教三位张公子得知,祭酒顾老爷今日午后回到国子监了。”
张原道:“那我得去拜见顾祭酒。”赏了那蒋执役一钱银子。
用过晚饭,张原正准备入监拜见顾祭酒,却听应门的福儿叫道:“介子少爷,焦老爷、焦相公来了。”
张原赶紧迎出去,却见与焦竑、焦润生父子一道来听禅居的还有国子监祭酒顾起元,张岱、张萼闻声也赶忙出来见礼,入小厅坐定,顾起元道:“张原,乙酉日之事我已了解过,你没什么过错,你明日回国子监照常听课,平时课业可以不作,下午就去澹园助焦太史编书,夜里还是要回国子监号房,不得逸乐懈怠。”
顾起元显然已与焦竑商议过,张原道:“是,学生明日一早便入监听课。”
顾起元又道:“你那个善射的婢女以后莫再去射圃练箭了,恐遭人非议。”
张原躬身道:“是。”又恳求道:“顾祭酒,家父近日将从开封经南京回山阴,学生想等迎送家父之后再入监过夜,也让学生有时间尽些孝心,请顾祭酒准许。”
顾起元点头允了,又叮嘱了张原几句,便待起身回去,张原道:“顾祭酒请稍等。”去取了一副昏眼镜呈上,说是刚从山阴镜坊送到的——
焦竑一见这昏眼镜,便笑道:“好物事,太初试试,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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