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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值列传》!”不待康熙问,目光所及,胤禟已经瓮声瓮气喊了出来。
这次康熙直接皱起了眉头,冷脸盯了他半天,直接鼻子哼了一声。
胤禩听见这样,也有些不乐,伸手想把他扯回来,被胤禟梗着脖子甩脱了,也瞪着眼气呼呼不理他了。胤禟得宠惯了,脾气倒是犟,冷眼一扫后头幸灾乐祸的兄弟们,翻着眼道:“儿子有什么不对?儿臣士农工商商乃末业,可南北往来、东西贯通,咱们天家还用着蛮夷的东西,凭什么就不能喜欢经商来着?”
“九弟!”胤禩本懒得理他,可看着皇父脸色越来越黑,周边人声逐渐嘈杂,不敢再放任他随性下去,再次一把抓住他手。
胤禟这次没有挣脱,只憋着气瞅他一眼,受了哥哥眼神责备,一时有些泄气,可仍是闷闷道:“儿子就是喜欢。”
“哼!
54、商道
康熙甩袖子走了,直到午间歇息书房里气氛还没回过来。
因着下午要考校骑射,诸皇子都匆匆离开准备,可一个个离开时都会往后头扫一眼,十几双怨愤鄙夷的眼睛简直要把胤禟钉在案子上,但九阿哥自来嚣张惯了,并不是好欺负的主,都狠狠瞪了回去。他气闷不想动弹,胤禩胤莪看他这样本欲留着陪他,却被他强行赶走准备功课了,但独自趴在桌子上咬着下唇发呆,下颔还垫着那页皱皱巴巴的《货殖列传》。
胤禛落下最后一点,端详看看,色泽饱满,铁画银钩,便撂了笔,立起来整整襟袖,便要出门,目不斜视的。
“四哥!”胤禟被人人嗤笑嘲讽,此刻看着这位一向端严的兄长,竟然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觉受了轻蔑,便鼓着眼睛喊住他,“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九弟?”胤禛听他呼喊,有些吃惊,他俩向来的不对付,可今日这农商之辨,他还真不能昧着心站在父亲一边。毕竟,在他飘荡于天的那许多年,眼睁睁看着工商科技织就的刀枪火炮饕餮一般撕裂吞噬了我们这些后稷的子孙,那种耻辱与震惊,不足为外人道。略一犹豫,还是走过去随手拽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用下巴点点被撕下来的那一页,“你真喜欢这个?”
胤禟看他没有想象中的不假辞色,反而随和起来,也十分震惊,茫然的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好财还是好商?”
“这有区别?”胤禟看他问的一本正经,更是一脑子浆糊了。
胤禛难得笑了笑,“你喜欢货值,到底是喜欢挣钱,还是喜欢做生意的过程?”
胤禟彻底愣住,他自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实际上这年纪的皇子只怕连钱是干嘛的都不知道。胤禛看他蹙眉沉思起来,便起身要走,突然袖口被人拽住,“我喜欢做生意!”
“哦?”
“我、我说不清,”胤禟有些支吾,但牢牢盯着他,眼神飘散开来,还带着童蒙的憧憬,“我觉得那种货殖买卖很神奇,太神奇了,里面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能够化无为有,化弱为强……”
胤禛认真看了他一眼,重新落座,“那四哥再问你一句,你是喜欢陶朱公一般的货殖,还是管仲的商政?”看他仍不太明白,又耐心解释了一遍,“这么说吧,你是喜欢经商而富一家,还是希望像管子那样通渔盐之利而富一国?”
胤禟虽莽,却不傻,直觉上觉得这种问题总有些不妥,四下看了看,确实空无一人,胤禛看他谨慎模样,心里好笑,对他保证说:“四哥随便问问,你随便说说,法不传六耳。”
胤禟抿了抿嘴,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自然是管仲!”
“唔,我听说大海的那边,就是南怀仁他们这些传教士来的地方,就是靠商业致富立国的,”胤禛再次站起来,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你将来若有机会,不妨去看看。”
“我一定会去的!”十一岁的胤禟傲气地仰着下巴仰望兄长,信誓旦旦。
胤禛不必参加下午的骑射,却被康熙派人叫了过去。
他本就高挑,再加上从来腰背笔直铁打一般,一身石青常服也穿出十分的精神劲儿,康熙看着儿子稳稳过来,脚下生风,心里便喜欢的紧。他父子近几年因着身份变动少有亲密,可这个孩子,仍是未曾变化,单是站在那,便让人安心将一切事情交付,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可靠。他太明白,独木难支,这天下太重,太重,胤礽一人托不起来,而眼前这个,就是他为太子准备的臂膀,待为他持节云中、托梁架栋的。
“听说你把胤祥教训了一顿?”
胤禛跪在地上,被康熙打量了半晌,也不叫起,突然问了一句,心里一跳,老爷子消息也忒灵通了。
哎,今日这所谓的问书,果然不是天上平白掉下来的。老老实实的俯首:“儿臣之罪,儿臣鲁莽了。”
“哼,行了吧,你要知罪,六月天里能下冰雹!”
康熙嗤笑,却并不带什么责备意味,反而如幼年与他逗乐是一般,一时胤禛有些发怔。
“起吧,”康熙语气突然温和下来,“陪阿玛出去走走。”
近日北京的风是越发的大了,接过李德全手中的披风,胤禛亲自给父亲披上,伺候着出去了。
“《通鉴》怎么就那么不着你待见啊,便非要学《书》,又何至于动了手去?”
沿着鹅卵石小路慢慢溜达,顺便看看两边水波涟涟姹紫嫣红,到时有十分的意蕴,偏他老子突然扔下这么一句来。
胤禛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说,怎么说,便有些迟疑,“《通鉴》乃治国之大略,繁复深沉……”
“少拿那些花花套套来对付朕!”听见这个,康熙便先冷了脸,“照实里说!”
胤禛无奈苦笑了下,心里却解脱了三分,这上面,他有些想头,憋在心里很久了,近日一吐为快罢了。当下撩袍跪在了鹅卵石上,“儿臣胡言乱语,扰乱圣听,若有不妥,求汗阿玛恕了儿臣的罪过。”
“但说无妨,朕不追究就是。”
“儿臣以为,自前朝而国朝,文风大为不妥。”
“哦?”
“古之国士,为百姓计,今之士人,为膏粱谋。”胤禛说着说着,真有些喷薄而出的意思,声音也高亢起来,“自宋明以降,人心大坏,不思为国为民,谋划民生多艰,只顾着钻研人心,争权夺利。士人二分,一类人国破家亡仍笙歌艳舞、纸醉金迷……”
“另一类人,”说到这儿便当真咬牙切齿起来,“另一类人临危势却起石渠纷争之论,兴党同伐异之说,如宋之温荆,明之东林。更可恶者只顾着钻研帝王心术,揣摩上意,全无真心,不思以堂堂正正之手段治民安国,全无汉唐气象!”
“呵呵,”康熙看儿子这副义愤填膺模样,反而笑了,又渐渐端下脸来,“无知书橱!竟比老三还天真!你道我朝开国,是能与汉唐相较的么?”
“回阿玛,儿臣不敢相与。”胤禛倒全无畏缩之态,“我族入关,非汉家正统,然夫子之道,知礼仪者中原,废礼仪者蛮夷。若我族先以偏狭自缚,则失之者众。”
实际上这番话倒是真戳到康熙心坎里了,他为帝为皇,高居九重,最恨揣摩上意,就是要让臣子又敬又怕又畏,更深知统治之术,一心汉化,反倒饱受满家王亲非议,倒也时常郁郁,今日不想这孩子竟能与他想到一出去,难免多开怀几分。
“那也不必先背《尚书》啊,于胤祥忒艰涩了……”
胤禛听他说起这个,知道此事揭过,又想到前几日看着读书时鸡飞狗跳场景,不由微笑,“儿子想着,他虽小,多背几段堂皇理事之道,虽不解其意,但耳濡目染总能定定心性的……”
“就你操心多……”
这边胤禛才得了圣命,艰难的起身,膝盖已经被鹅卵石压的酸麻,仍是强撑着陪老子散步,结果又说到他自己个儿身上。
“对了,你都十六了,怎么屋子里还全无动静?”
胤禛正慷慨激昂叙天下存亡之道,突然被父亲绕到房内术上,好不尴尬的,在他背后龇牙咧嘴苦笑半天。他上辈子子嗣福薄,在弘晖身上下了最大功夫,但这孩子体弱早夭,没得父子缘分,他便打定主意待的几年再生育,以免儿女身体底子薄弱。
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这不是儿子看几位哥哥早育的儿女都……便想着过两年待屋里人养养身体,再……”
“你怜惜福晋是好的,可这年纪了膝下无人也不大好,你那么些子格格呢?”康熙回头瞥一眼他,笑的慈爱。
“这……还是长子嫡出好些,免得将来麻烦……”
康熙突然沉默了一下,许是想起自己身边这些日日剑拔弩张的不肖子们,很有些感慨地拍了拍他肩,“也好。”
“四哥!”
胤禛才满腹心思的出了园子,便被吓了老大一跳,两个小东西一边一个挂在了身上。
“哎呀,原来是两位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