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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样想的,他曾以为只要这样想,就再没有什么可以伤他了。
结果……除了他的这位少年挚爱,就连被自己第一个认真放在心里头的人,甚至为了她,自己不惜和李祁毓冷战对峙的女人,都不过当他是利用的棋子。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是他们太残忍,还是自己太天真?
这场出不了的局中,这场委实不可多谈指望的人生里,纵是换个地方苟延残喘都不可以。
太奢侈了。
人总有至死都无法不去面对的人或事,就像自己在那个冬天撞上墨瞳少年的热烈目光,即使明知那是危险的,还是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
如同劫数。
全身而退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人迷恋飞蛾扑火的决心,却害怕承担飞蛾扑火的后果,只因心中还怀有一丝侥幸,侥幸那结局峰回路转,谁料总是千篇一律。
原来人所要面临的抉择里,难的非是选择什么,而是选择本身。
“想什么?”话音还没落,身后的人已然环了过来,其实沈殊白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即使……不会显得那么正经,但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好亲近模样。
这也算是这场坎坷人生之外的安慰奖吧?他认真想了想,突然开口:“你很好。”
“忽然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小衍是在替什么提前赔罪么?”沈殊白走上前替他整了整衣领,衣衫挑的是自己喜欢的湖青色,苏少衍则不作多讲究,只是送来什么款型颜色便穿什么式样颜色,连多说一句都懒费得唇舌。
“那个时候,李祁毓大概是想保护你才故意不说。”理过苏少衍的衣领,沈殊白将他的肩靠着自己的方向近了近,“颜羽郡主,一直都是燕次派去北烨的暗桩。”
“你知道?”苏少衍募地抬起眼皮,像是被谁打中了头。
原来,这才是事实么?李祁毓一直迟迟不肯同自己说的事实。那人如此的恨着颜羽,不但为自己曾倾情于她,更为她曾经利用自己窃取军情。而沈殊白,居然一直都知情?
一瞬的迟疑,脸已被沈殊白随即扳正。
“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但不会等到你后悔,更不等到自己后悔。”他瞬了瞬目光随即吻上苏少衍的眉角,“这么大言不惭的承认,会不会显得有些卑劣呢。”
假君子和真小人相比究竟谁更低级?
苏少衍对上他的眼,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却觉得好像更远了。
“小衍,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身边的情敌接二连三的出现。”擒过自己的下颚覆上唇,不容回答,或者说是故意不让自己回答,这样的深吻,一开始便充斥着极其浓郁的独占味道,只是仍旧强势而不失温柔的,许久,他才停住了问:
“小衍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法到你心里的那个位置了?”他笑了笑,眼里一层薄薄的雾气晕出来,只那么轻易的晃一晃便没了影,就像水烟带来的轻微幻觉。
“你是我在乎的人。”苏少衍抱紧他的后背,很轻的拍了拍。
是在乎的吧?在乎他的坚持,也在乎他的温柔,在乎他每每恰到好处的为自己着想,也在乎他说小衍时惯了弯起来的眉梢眼角,即使不那么正经,也依旧让人觉得可亲可信。
没有谁不爱被人捧在手心上珍视的,他苏少衍也不过是个俗人。
没道理不在乎的。况且,沈殊白从一开始就是不输给李祁毓优秀的存在不是么?若言是多情,世上又有几人能独这一份的多情便一守就是十来年。
像自己这样一个耍心机玩手段到最后还被抛弃的男人,何德何能?
人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再骄傲毕竟不能当饭吃,再聪慧毕竟要受人赏识,他都明白的,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而已。
“殊白,”他淡声唤了唤这人的名字,再低首,勾唇按过这人正解着自己盘云扣的手,一点点随着这人的动作解开自己的扣子,人总要活下去的,走不出这一步,日子就会永远困死在往昔的记忆里,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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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白说,垣翰郡最美的景致便是云岘苑十里琼花怒放的五月。
苏少衍以前并未见过琼花,只知是种洁白的花朵,簇拥在一起,绰约清隽。
于是沈殊白将他的那柄山水扇摇了摇,笑一脸的不正经,说,小衍,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只要你在,我就要这十里琼花年年为你一人而放。
这一年,沈殊白买下整座云岘苑只为等一期的琼花胜放,十里琼花如玉,十里清风胜锦。
一掷千金,但为你一笑一颦。
多情,不可谓不多情。
忘形,谁又能不忘形?
苏少衍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勾唇冲自己笑一笑,身后的万载浮云都仿佛跟着一齐澹荡。
“小衍,坦白说,你是不是想回去?回去救你苏家七十余口的性命?”风将沈殊白忽然开口的话送入耳边。
苏少衍却是勾唇,一双湖瞳弯起来,看不出倒映的山水:“从前是我高攀他了。”
值时花正浓,云正轻。
只是前尘如梦,苏少衍取过凉亭石桌上的白露冷替他斟满酒,口吻淡的像在讨论他人的生死。
“我听说这次的苏家旧事都是他那宠臣陆容止挑出来,你不知,自打小衍你消失之后,席家的地位可谓一日千里。”
“苏家从前也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干净的。”苏少衍将酒递给他,“以前我一直不明白,阿毓为何一次次的都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想法。”
“人只有强大,才能改变。”顿一顿,他突然望着天边的云隐金鳞的红霞开口,他的眼睐起来,如同将整个伏暑的亮与窄都逼进了这一线的天光里:
“我会救他们,以我自己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1章
沈殊白最近终于有那么一点理解当年李祁毓对苏少衍的心态了。从前他只以为是苏少衍有时过于毒嘴罢了,但当这件事被苏少衍如此清醒冷静的说出来后,他还是忍不住的狠狠生了一顿闷气。
能让他沈殊白这辈子如此生气的事没超过三件,一是当年他母妃白音受奸人所害而死,第二是他不得已迎娶那童家小姐,这第三件便是因他苏少衍。
“殊白你不娶可以,那我娶。”他记得当时苏少衍是这样对他说的,在此之前他没忘自己还对苏少衍说过那句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身边的情敌接二连三的出现的话。
敢情压根都是耳旁风,屡屡挑战一个身为男人的极限,他有时真忍不住产生种用最黑暗的法子治一治这人的念头。
“那钟庭晚年轻貌美哪里配殊白你不上?殊白你现在不娶,待以后成公让你续弦,恐怕就没这么好的女人给你挑了。”
这根本不是配上配不上的问题好不好?!沈殊白听罢一张脸瞬时就黑下来,饶是苏少衍最近一本正经的跟自己提及有关大燮同燕次联姻之事,虽说如此一来必定极有利于自己现而今的势力开拓,但总是用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做赌注,未免……
要知他沈殊白在这方面的原则向来是能不亏待自己就不亏待自己。而更令他讶异的,是苏少衍在千思万忖选出的对象竟会是明明恨之入骨的钟庭翊的亲妹妹钟庭晚。
“小衍,抱!”若说自己叫小衍也就罢了,久而久之,连在身边的这兔崽子都跟着屁颠屁颠的唤他小衍,许是午休堪睡醒的沈砚启见着苏少衍不在身边,一骨碌从睡房里跑出来四处寻人,脆嫩的童声从西厢传到东厢,最后传到自己这里。
更可恶的他的小衍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好脾气笑笑便一把将小崽子抱上肩头,三岁的沈砚启已不比幼时,实在颇有些分量,一双黑漆的鹿眼但见着自己正拉住苏少衍的手,那嚷嚷着抱的声调立刻便拔高了好几调。
简直没有一点自觉。
沈殊白叹了口气,现在有个儿子跟自己抢小衍已经很让人头疼了,更休要提再加多个麻烦的女人!倒是苏少衍不论对他人如何不留余地,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总是分外上心。
所以有时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将这小儿子交给苏少衍照顾,究竟是错是对?
也或者这事本没有错对,只因他的小衍太过招人惦记,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长这样一张清嘉衡雅的脸,再端得如此毫不自知的清寡目光,勾引男人,大概原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最大能耐。
李祁毓躲不过,自己躲不开,五十步笑百步的,宁可清醒的死,不愿沉沦的活。
“殊白你考虑清楚,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写聘书。”不咸不淡的调子,苏少衍认真看着他的眼。
自己最爱的男人让自己去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这究竟是什么样一种疯狂啊?沈殊白有放火烧金库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