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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嗬,长胆子了么!”花冷琛被他冰的一耸肩,旋即喝开:“小鬼,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况我们现在是在前往佛寺的路上,你这样大不敬……”
“啊?”完全没有将手拿出的自觉,步月行故作委屈的掘起好看的菱形唇瓣,示意他继续。
“……一定以后买香河肉饼会没加调味料的。”信誓旦旦的口吻,眼神却满满是信誓旦旦的宠溺,花冷琛剜他眼,到底没舍得将他的手强行抽离。
“啧,可是小冷,”步月行典型一副小人得志,继续将右手往里伸了伸,“佛不是曰过不可说么?”
“罢了,跟你在一起一日,我就一日成不了佛。”花冷琛牵过他另只手,十指紧扣,他微抿唇,目光直望向长街尽头,在这深寂的暮里,那巍峨的殿阁和高峭的宝塔都被披上了一种老旧的光,让人的视线望及,只觉像延伸自云影天光中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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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月行一直不怎么信佛,当然,像他这样的天才,除了他自己和他好不容易稀罕的花冷琛,估计谁都不会信。
这一点,他心中清楚,他身边的花冷琛自然也清楚。他们来至圆光寺时已是入夜,许是因圆光寺靠近宜苏清池的缘故,连带着冬日的空气里都带出一种清淡的水泽味道,那味道与佛寺里绵远的檀香味混诸一起,只教人想起了远山沐雨后的清风,微略的潮湿过去,鼻息间尤留的优柔便能直达心底。
那是一种真正的平和,宛如亲眼望见了佛前一池盛放的白莲,以及晨光下莲叶上滚动着的莹透露珠。然而,这一切对花冷琛而言,只像被一颗石子瞬间圈开了心中的涟漪。
时隔三十年,那一幕和鸢尾相遇,其实还是这样清晰。是了,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足足比自己大四岁,完全可称作姐姐的女人时,周遭的压力,实在可想而知。而这,想必也是当时的昭和君没办法将女儿许给他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一点,多少年前的花冷琛并无法真正理解。
年龄的差距,有时是一道沟,而地位的差异,则能将壕沟变成天堑。
燕历昭和十年,夏,他初遇见陪同昭和君前来圆光寺的少女。那时的鸢尾刚过十九,十九岁,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年纪。那一日,她点了唇,面上却未施脂粉,着一身流云纹的黛色直衣跟在人群的最后面,缎子般的墨发如男子般梳成一髻,腰间别着根同色的修长竹管,此一生,花冷琛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将男人的衣袍穿出如此气度。
风流的可以无关任何辞藻,步履间的从容又像个真正的世家公子哥。隔出老远,花冷琛实在没能看清她的脸,但第一次,他觉得心里乱了。
像任何未经世事的少年一样,他开始了生平第一次长久的等待,等待一个女人,一个对他来说,或不可及的女人。从正午到黑夜,从日坠到月升,他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他只知如果不这样,不去看那个背影,他就永不可抚平心底的那丝不安和躁动。
是的,永远,第一次,他用了永远。十五年来,这个词还是他首次想拿出来送给一个人,纯粹而完整的,没有比这更纯粹而完整的。
天暗了下来,一弯月探上了树梢,风有些凉,送来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水汽也浮荡开,四里起了光,青石板的街道仿佛被薄油纸蒙住了,只勾出影绰朦胧。
他开始有些困,眼皮也渐渐撑不起来,于是揉了揉眼,光晕里他似乎看见一对声势浩荡的人马从寺里出来,一瞬间他便清醒了,他直起身,终于在尽头望见那个人。
不曾想,竟已换上了女装,那是他第一次看她穿女装,书着遒劲圆光寺三个大字的金色匾牌下,她一身绣着樱瓣的素白狩服,微露锁骨,月泽清淡,她绾开发丝将耳廓勾勒的近乎透明,微风拂过,那坠着一线的银丝晃动开,如同一抹水痕。而那根黛色的竹管仍在,只不过已被她露出一截皓腕的手握住,正在手中悠悠打着转儿。
一颦一笑皆是色相,而万千红尘已近疏离,那一眼,他是这么想的。
三十年过去,记忆中的容颜还鲜活的像昨天一样,光阴漫长,它改变了太多,却改不了被心记住的最开始的模样。
那份思念,少了曾经的悸动,变得亲切而遥远。
三十年前,他在这里相遇鸢尾,三十年后,他拉着步月行的手重回这里,月色似新腾起的霭气,融合着延绵的紫檀香,一瞬间冲淡记忆的界线,让它们交汇成一个点。
隔着漫长的时光之河,他像回首间看见了少年时代的自己,那个还完整的、纯粹的敢将爱恨、永恒、不舍这样词拿出来送给一个人的自己。
他握紧一旁步月行的手,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像要破膛而出似的,很久,他站在那个高悬着金色扁牌的门庭下,只是站着,直到有打扫的小沙弥出门望见他:
“施主,外面落雪了,你还不进来么?”
“小冷你看,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步月行哈了口气,伸手指向夜空,在那里,细白的雪片像樱花瓣似的飘落,飘落自广寂的穹宇,雪声簌簌,如同一场沙沙的雨。
相同的称呼,不尽相同的人,花冷琛顺着他的手看见他光润的指甲,夜色里,那种瑰丽也像是引途三生的曼珠沙华。
……记忆真远,远的冲破了茧,也够不到边。
“走吧,小鬼。”花冷琛拉过步月行的手带入怀中,他勾着唇,大步迈向毗卢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毗卢殿是圆光寺的西殿,说是西殿,其实偏的很,花冷琛一路被怀里步月行的手不安分的挠着,一路绕过天王殿、大雄殿和接引殿几重大殿,又拐过放生池和渡云塔,才在一重不甚起眼的院落停下来。
“就是这里啊,小冷?”步月行细长的眼扫了眼面前脱了漆的灰墙绿瓦,不由啧叹开,“小冷你说这儿要是夏天,岂不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啊?”
“佛门圣地,还请施主勿再口出妄言。”一旁的小沙弥开口,一双眼却没离开花冷琛被步月行始终拍动的胸膛。
“他冷。”花冷琛似终于注意到那道炙热的光,于是看了眼那小沙弥,面不改色道。
“我冷。”步月行嬉皮笑脸的重复次,旋即向花冷琛身边腻腻歪歪紧了紧。
小沙弥:“……”
“请问,玄清大师可还在?”桃花眼挑着,花冷琛向那幽寂的院落望去,这个时辰,精舍内却未掌灯,更显此偏僻的院落夜色深极,雪落徐徐,点点的白将庭前的花木覆上新冬特有的冷寂。
“施主问的是玄清师叔?”小沙弥顿了一下,眼神不知觉暗了暗,“施主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大前年的这个时候,玄清师叔他就……”
一阵沉默,花冷琛吁口气又道:“既然如此,那现在这屋里住的是?玄清的三弟子释明?”
“释明大师兄倒是在,不过,嗯……我还是带各位进去看看罢。”小沙弥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朝花冷琛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花冷琛并没有忘记,那是燕历昭和十二年,自己同鸢尾的事被人发现并告密于昭和君,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昭和君看来并没有太过的生气,至少在他觉察出来的是如此,昭和君只是带着他同鸢尾一起来了这里,来这圆光寺见一个人。
一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燕次上一任君主,景平君。那个据说已经崩了很久,下葬乾西陵的景平君。却不想竟会出现在这里,不但去了发做了和尚,还改了法号叫无悔。
那个时候,他实在不能否认自己心中的忐忑,如此阵仗,是要杀自己么?然后让自己死也死的明明白白?
他不能理解,可让他更不能理解的还在后头。
静寂的精舍里,景平君看着他的眼,问,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爱么?你还这样小,真的能明白?他的眼看向自己,那双分明清明的目色里,倒映出三千分明的庄严宝相。
一时间,他忘了该怎么回答。
什么是爱?爱是什么?
从前他从未这样问过自己,两个人不是只要互相喜欢就好了么?两个人不是只要互相喜欢着然后突破万难再一起不就好了么?他皱紧眉,突然间有了种不甘,这种不甘来的迅猛而强烈,强烈到让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他是听过的,可隐隐的他又觉得这并非眼前长者所需要的答案。他于是侧过头看鸢尾,看她的发如男子般梳成一髻,细碎的刘海垂下来,掩不住如渊的墨瞳,她的鼻梁直挺,低着头,也如一座秀逸的山峦。这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她,像隔着云丝雾月,一眼窥见了佛宇都载不动的浮世喧哗。
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