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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 2013年第10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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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补偿他,她还陪他喝了两杯酒。吕梁山上不长别的水果,只有耐旱的红枣和沙棘,秋天的时候家家户户会用吃不掉的红枣酿春烧酒,酒色血红,枣香扑鼻。过年的时候,女人们就着瓜子稍微一喝就能喝下一两斤春烧酒去,像喝水一样。 
  两杯酒下去,好像身体外面那层最生最硬的壳慢慢被撬开了,两个人便都有了些信马由缰的舒泰和吃饱喝足后的昏昏欲睡。屋里仍然没有开灯,他们任凭它暗下去,暗下去,任凭它掉到最深不见底最不见人烟的地方去,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才好。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先是小心地试探着对方,像两只伸出触角接头的蜗牛。渐渐地,渐渐地,两只孤独的蜗牛借助着酒精的力量都缓缓从壳里爬出来了。 
  他问她,你们吕梁山上最好的吃食是什么?他好像在没话找话。 
  她说,油糕。 
  小时候,就是在梦里她也经常会梦到油糕。在吕梁山上,逢年过节最好的吃食就是油糕。吕梁山上的男人们有一句民歌是专门唱给女人们听的,“油炸糕,板鸡鸡,世上两样好东西”。可见山里人对食色的渴望。还有民歌说“死了好,死了好,又吃馍馍又吃糕”。村里如果有老人去世,除了孝子们半真半假的悲痛外,其他人都是丧而不哀的,挤来奔丧其实都是等着吃油糕的。他们一个个袖着手眼巴巴地等着油糕出锅,在死了人的主家面前毫不掩饰盼望吃糕的眼神和心情。山里还有专门的糕匠,婚丧嫁娶时都要请来领军担纲,在村里地位很高。其实糕匠来做活并没有经济报酬,只有事后主家赠送的十个油糕,但在山里这已经是很体面的待遇了。糕面蒸熟后糕匠们赤膊上阵,双手举起熟糕面用力摔在糕案上,这叫摔糕,糕面不摔不好吃。摔糕时响声巨大,方圆十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幸亏糕案都是用枣木做的,厚有三寸,长约人高,看起来颇像棺材板,经得起摔打。完事之后,糕匠们带着自己的十个糕,再背上棺材板一样的糕案离开,再落脚下一家。 
  听到这里,廖秋良哈哈笑了起来。她看着他的笑有些微微的安慰,同时又有些无法遏制的厌恶。他让她吃菜,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向空中举了一下,喝干了。 
  她说,廖老师,您为什么每次喝酒的时候都要向空中举一下杯?廖秋良笑着说,自从退休后,每天除了看看书写写东西,唯一的娱乐也就是黄昏时自己和自己喝两杯小酒。可我总觉得一个人喝酒不如两个知音对酌,所以喝酒的时候我就总是假想着我对面正坐着一个人,正陪着我喝酒。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真是老了,独自喝酒的时候我会把过去的事情随便拎出一件来,在脑子里温习一遍,像放电影一样,有时想着想着我会独自笑起来,还会自言自语。我经常坐在这里自己给自己放电影,一个人看的电影。
  于国琴有些心酸了,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问,廖老师,你一个人这么多年就不孤单吗? 
  廖秋良眼睛看着旁边的那张沙发,说,我妻子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可是我至今仍然会看到她经常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就像她活着时一样。 
  于国琴也向那张沙发看了一眼,空的,她一阵不寒而栗。 
  廖秋良慢慢抽了一口烟,说,孩子,孤独是人最本质的常态,无法改变的。我女儿不到二十岁就离开我出国了,现在她已经是麻省理工学院的老师了。她临出国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你要早些离开我,不然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会更孤独。不过,宇宙间一切有形的东西反而可能是最虚空的,佛家不是说吗,“照见五蕴皆空”。而那些最虚的东西也许就是世界的本质。所以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过分惧怕孤独。 
  于国琴静静缩在一团阴影里不动,两个人都静静坐着,半天没动。 
  下次再到廖秋良家里的时候,于国琴不敢提前吃饭了,她知道廖秋良肯定已经在等着她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知道,他需要她和他一起吃饭。这次,两个人在吃饭的中间,廖秋良像个慈祥的长者一样又问她,孩子,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于国琴沉默了半天,神情有些古怪,片刻之后她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看着他,她说,拉偏套您知道吗,这是大山里多么古老的一种营生。为什么叫拉偏套呢?就像一匹马,虽然驾着主辕但也可以拉上偏套,其实就是兼职的意思。 
  在吕梁山的大山深处,很多女人就是靠做这个养家活口的。大山里的女人们只要结过婚,就一人戴一顶蓝色的帽子,把头发包起来,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头发脏得快,可以少洗几次,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标志,标志着这个女人可以拉偏套了,这样男人才能找上门来。就像妓院门口挂出的做招牌用的红灯笼。如果家里有个女人在拉偏套,那男人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家人也基本活得了。男人只管每天白天袖着两只手往路边一戳,扯着祖宗八代以上的闲话,数着来来去去的汽车。一见到有汽车过来,就拼命把自己家的鸡和狗往车轮下赶,逼着家畜们去碰瓷。如果有汽车碾死一只鸡或一只狗就可以讹车主几百块钱,算是有了两个月的花销。男人们晚上就给自己的女人拉皮条,帮自己的女人拉拉客。来光顾的客人有本村的,有外村的,还有从县里特意跑来体验野味的,还有深山里的那些煤矿里的工人领了工钱就定期过来解决一下需要,泄泄火。就是本村来的男人也分光棍和有老婆的,别说是光棍们,就是有老婆的也是正大光明地来再正大光明地去。自己家里睡在炕上的老婆是绝不会说男人们一个字的,她们根本不把这当回事,你爱和谁睡和谁睡去。男人们自然也不会怕老婆,还会数落自己老婆,有本事你也拉偏套去,看看人家一年下来能拉多少,看看人家多能耐。所以在山里人心目中,拉偏套绝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相反,能拉得了偏套的女人地位很高,就像家里的主劳力一样,自己的男人公婆也得敬着几分。 
  屋里没有开灯,两个人也都没有去开灯的意思。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暗处分外明亮。 
  她继续,山里的女人拉的偏套越多地位就越高,因为拉得越多就说明这个女人漂亮,有能耐,体力好,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其他女人只能望其项背。山里的女人们只要一结婚都恨不得能做这个营生,因为一年到头在地里扒食,最后也收不下几筐土豆和莜面。如果拉了偏套,男人们走的时候有钱的留钱,实在没钱的白面大米大白菜土豆也要留半口袋。而且这活操作简单,技术含量有限,只要往炕上一躺就行,多数女人都干得了。最受女人们欢迎的还是那些矿工们,这些钻在深山里的矿工大多数都是外地人,常年见不到女人,山里这些拉偏套的女人们则帮这些出门在外的矿工们解决了这个大问题。所以矿工们去找女人都是舍得花钱的,尤其有了长期业务关系的就更多了些人情味,看着女人家里什么活需要做的伸手就做,和女人的男人孩子在一口锅里吃饭,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农忙时节还会主动到女人家的地里帮着干农活,经常是十来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在同一块地里干活,男人们一边干活一边互相打招呼。几亩莜麦都收好了女人还不知道是谁帮着收的。 
  听到这里,廖秋良微笑着,异样地轻轻哦了一声。她停住了,看着他。他用手把头发向后拢了拢,迟疑了几秒钟,又抬起头,怯怯地急迫地看着她,然后呢? 
  她心里什么地方抽搐了一下,但是她继续。山里家家户户都住窑洞,窑洞里都是那种长得上天入地的大土炕,够十几个人在上面打滚,全家男女老少都睡在一张炕上。女人晚上拉偏套的时候,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并不回避,该怎么睡还怎么睡,家人和客人都睡在一张炕上。炕这头折腾得天翻地覆,呼爹喊娘,几乎快把炕压塌了,炕那头几个孩子睡得又死又香,自己的男人更是早已经打起了呼噜。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是夜夜睡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唤,还未嫁人就对这些事烂熟于心了。只要一嫁人了便也像母亲一样戴起帽子开始拉偏套,所以拉偏套的传统在吕梁山上才会薪火相传。然后女人们把这靠拉偏套赚来的钱供孩子们上学,孝敬公婆,给男人买新衣服买酒,养活一大家子,赢得所有男人和女人的尊重。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停住了,用一种近于挑衅的目光直直看着他。他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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