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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少年年纪尚幼，无忧无虑地瓦着冰激凌吃，当着他可爱的疯狂的球迷。为了一个个球星而尖叫，为了一个个签名儿喜悦，又怎会懂得自己的烦恼？卡卡微微地叹气。
却不防对上少年明亮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他的烦恼。卡卡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听着少年说：“里卡多，或许，你可以去和教练谈谈的。”
塞巴斯蒂安回想自己的经历，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你真的可以去找教练谈谈的。”
卡卡以为对面的少年在说着玩儿，却见塞巴斯蒂安偏着脑袋，好像是在思考，煞有介事的样子一本正经。
“里卡多，你看，那个老头儿——呃，我是说你的主教练斯科拉里既然选择了把你带到这儿来，那一定是对你有所期望。巴西的天才一向有很多，但是是你被选出来了，这一点上你就比那些没有被选上的人强了不少，是吧？你看有很多人想参加世界杯都不行呢！”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卡卡无声地笑了笑。
“小组赛是三场比赛，如果巴西可以走到最后的话，就是七场比赛——别笑，我当然希望巴西能够进入决赛捧起大力神杯，你不希望吗？里卡多……这些比赛里，斯科拉里总不能一直用同一批人吧，那样还不把他们给累趴下，总是要轮换什么的，给球员保持状态。如果有突发事件，比如有人受伤、或者拿到红牌停赛，你就可能得到上场的机会啊！”
卡卡听着少年一板一眼的分析，这些他自然也得想到，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少年也会说出来。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巴西队内的竞争无比激烈，大多数球员都渴望在世界杯上大放异彩，这也注定了要得到出场的时间无比艰难。作为一名后起之秀，他并没有什么巨大的优势可以去和他的队友们竞争。
是以他只是默然不语，没有对少年的话语做出任何评价。不管如何，少年为了自己打算总是好的。
塞巴斯蒂安看着卡卡平静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突然烦恼起来，唉，人微言轻就是麻烦。如果自己是一名德高望重的教练，或者是一名成名已久的球员，那么里卡多一定会重视自己的话。
眼下，他也只能用自己的言语做出努力。在一直关注巴西队的时间里，可以说，在这次世界杯之前，他几乎并不知道卡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卡卡的球迷——就在今天，此时，此刻。
“里卡多，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如果你不去和斯科拉里谈，他或许也不会知道你的想法。然后，就——把你摁在板凳上。”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摁在板凳上”这段话。“但是如果你告诉他了，你想为球队效力的心情，说不定他在排兵布阵或者换人的时候就会优先考虑到你——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情况下，第一个开口的人总是最引人注目的。”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起作用，但是至少你可以试一下，这样，以后你想起来才不会后悔。反正你和斯科拉里谈谈也没有坏处，顺便还可以加深一下印象——毕竟，你还是他亲自选入国家队的呢！”
塞巴斯蒂安说了一大段话，不免口干舌燥，又瓦着冰激凌吃了几口。浑不知，在他说卡卡去和斯科拉里谈话可以加深印象的时候，他自己此刻说的一番话也正在卡卡脑海里留下印象。
无论如何，不管成功与否，总是要试一下。卡卡微笑，他想他明白了。多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没想到竟然在现在得到了解决。
对面的少年朝他狡黠地笑：“而且，里卡多，以我亲身经历来看，我觉得多半都会成功的。”
亲身经历？卡卡惊讶了，他没听错吧，少年说的是亲身经历？
“难道你也是球员？”
少年点点头。
呃，“看上去……”
“真不像是球员，对吧。”塞巴斯蒂安给他补充完下一句，“很多人都觉得我不像球员的啦，你也不是第一个人。”
“……我第一次被教练带到赛场上去的时候，实际上也只是去当观众的。当时，穆里尼奥先生——就是我的教练，根本没给我说为什么会把我带过去。球队里的气氛也很糟糕，他们都认为，我实际上只是去感受感受气氛，大概会把板凳坐穿？但是实际上，我很想上场的，就在比赛的时候还跑去给教练说，请求他把我换上场……”
塞巴斯蒂安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对面的卡卡已经莞尔了。当时自己还挺大胆的，现在再说起来，几乎是只剩羞赧，“然后，呃，我就被教练给镇压扔回替补席上了……”
如果这样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故事，似乎并不值得他现在这么特地拿出来说，果然塞巴斯蒂安续道：“后来我们队里的一个队员受伤了，正好我不死心，又跑上去给教练说我想上场。我说了一大段话，关于为什么我想上去，那是我一直的梦想、把我换上去教练一定不会失望之类的，然后……”
——我的愿望就实现了。塞巴斯蒂安瓦了一大勺冰激凌。
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必再说，卡卡自然猜得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讲完故事，一脸期待的少年——是期待自己也去和主教练谈话吗？——说：“最后，你赢了，还是，输了？”
“啊？”塞巴斯蒂安明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苦着脸——他一点都不想说结果好吗，被黄牌、输球、罚款、禁赛什么的，想起来太丢脸了。然而毕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他也不再是之前那个沉溺于沮丧中无法自拔的少年，最后还是给出答案：“……输了。”
未免还是有些垂头丧气。
“……里卡多，你参考我前面的经历就行了，后面结果什么的，完全可以忽略掉的。真的。”
他万分真诚地说：“都是新人被带到赛场上，都是被主教练选中的——这个，姑且可以看为，是教练的嫡系？”他有些不确定，“队里还有很多其他大牌的队友，他们是外界所看好的目标，我们——是被忽略的……只有靠自己争取机会，把握机会，最起码在机会出现的时候，不要让他溜走。”
这么说或许已经有些冒犯了。他想起一句中文古语：“交浅言深”。但是塞巴斯蒂安控制不住自己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出。他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睛，手里瓦冰激凌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下来了。
他实在是很怕里卡多生气，在他说了那么一大通后。现在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面一片安静。
他捏紧了手中的勺子，指关节有些发白。
卡卡看着对面紧张的小孩儿，说起来，这也是今天第二次看到他这样了？上次还是在机场，伊迪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目光移到旁边的伊迪上，小孩子还是在乖乖地吃冰激凌，一勺一勺十分认真，也没注意到他哥哥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他忽然间就想逗逗小孩：“塞巴斯蒂安，你把勺子捏那么紧，是想试试能不能把它捏断吗？”
这是紧张的好吗！塞巴斯蒂安都要咆哮了，谁会没事去捏勺子玩？这是铁做的又不是塑料做的，就算他是大力士捏断铁勺子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抬起来看见卡卡眼里笑意隐隐，应该是，没有生气？
“里卡多？……”
卡卡朝他微微点头，他原本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少年完全是在自己吓自己。
无论如何，少年说的那些话，都很有道理。只是没有想到会从这样一个少年口里听到。现在这副理智的模样，和之前所见到的疯狂的球迷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这难道就是球员这个身份带来的？却不知道少年是在哪支球队，看他的年龄，应该也只是青年队的球员吧——青年球员和职业球员的状况并不一样，两者不能同日而语——但这也不能抹去他的一片心意。
“真没想到，你也是球员，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卡卡再次感叹。
“里卡多，你也一点不像啊！”塞巴斯蒂安回答，对方的青年面容英俊，笑容阳光，看上去更像是学校里朝气蓬勃的学生。
正巧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人就边吃边谈。
“塞巴斯蒂安，你是在巴西哪支俱乐部？”少年说的是葡萄牙语，又是巴西队的球迷，很容易就让卡卡联系起国内的俱乐部，“圣保罗？不对，我没有在圣保罗见过你……科林蒂安？巴西国际？弗卢米嫩塞？弗拉门戈？……”
他每说出一个俱乐部的名字，对面的少年就摇摇头，等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俱乐部说了个遍，也没见得少年点头。卡卡猜测少年可能是哪家不知名俱乐部的球员。
巴西国内联赛的情况一向很乱，1986年前甚至全国联赛没有进行分级，只是通过最后的排名来划定球队等级。联赛的升降制度直到1987年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