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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变成一个移动的小黑点,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了之后,我握紧手中的缰绳,调过马头往谯县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路上有不少逃荒避难的百姓,越往前走状况越是惨不忍睹。众多迁徙的群众衣裳褴褛不堪,面如黄土,枯瘦如柴,脸上神色麻木呆滞跟着前面望不见头的队伍慢慢前行。道旁散落的破旧草席里隐约可见枯瘦的遗骨,前方成了永远未知的前方。
我身上所带的干粮并不多,为了不让小韦生疑,我将大部分干粮给了他,自己只留了两天的口粮,情况相较于逃难的老百姓实在好了太多,再加上我还有一匹马。
路过一个荒郊时,整个小山包光秃秃的,还有些人趴在黄土里去抠深埋在土层里的树根。十指磨得血肉模糊也不见得谁停下来,那些人已经饿得脸色发青,听到马蹄的声音纷纷转过僵硬的脖颈看过来。
如果现在是黑夜,一定可以清楚地看到漆黑的空气之中悬浮着几十双绿幽幽,贪婪而狠厉的眼睛。
我被盯得脊梁生寒,尽量驱马逃离。一时之间竟比之前上战场还让人胆颤惊心,好像真的一个不小心,那些人之中有谁先忍耐不住一个魔鬼冲动,那扑上来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饿狼。
四周静得实在诡异,我感觉自己快被那些绿幽幽的眼睛盯穿了脊梁骨。这匹马原本属于战马,雄姿英发,日行千里自不必说,只是这几日路上连草根也被饥民挖去食用,它已经两天未进食,只喝了点水,形容虽不至于枯槁,却早已了无往日的生气,眼睛同那些苟延残喘的生命一样,麻木而绝望。
唯有此时生命方是平等,它已经走不快了,我早已不敢再骑,牵着它在一群虎视眈眈之中故作淡定地走过。
这匹马倒下的时候,前方不过两丈远的地方诞生了个婴儿。宁寂之中孩子微弱的啼哭声犹如一圈圈水纹扩散开来,引得本就不快的队伍纷纷停驻,翘首遥望那一声声恍若来自天外的新生清啼,此刻眼中的绝望麻木方被一丝希望所掩盖。
这匹跟了我近一个月的战马,本固执地不肯闭眼,待我被那第一声婴儿的哭啼引去了注意力,回神来时,那双干涸的眼竟缓缓淌出两行浊泪来。
孩子的母亲还是没有撑过这一关,拼了性命挨过最后一刻,脸孩子的脸都来不及看一眼,只听到孩子的父亲抱着皱巴巴的孩子欣喜地说道:“芳茹,是个女儿,很漂亮的女儿,我们有女儿了……”转瞬已成撕心裂肺的哭喊,“芳茹?芳茹!芳茹你莫吓我……”
我守着死去的马静静地看着前方,伸手慢慢地顺了马鬃,温度还在,可我知道,这是在流失的温度,要不了两个时辰这温度就会消失殆尽,然后僵硬,慢慢地再腐烂掉。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和它一样,和所有人一样,走不动了,倒下来也爬不起来了,静静地看着或是灰霾或是湛蓝的苍穹等着自己身体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我的手从尚有体温的马尸上抬起,慢慢地合拢,再望向另一边,果见几十双绿眼睛又回来了。
我慢慢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克制着虚浮的步伐走向其中一双绿眼睛,眼神最为贪婪而狠厉的一个青壮年。
出彩的人不用刻意点缀,只要稍加留意便可获悉。之所以会撑到这匹马倒下来而不引起抢食,就是因为这群人之中有他,众人多多少少还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与点点希望之中,唯有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想,如果不是我淡定一点几次与他目光交接时不愿服软,也许连我也会被连皮带骨一起被拆了炖汤喝。
周围人见我走过去,不由地跟着爬起来,而那落魄邋遢的青年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走近他,下巴微微扬起,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五步之遥的我。
我瞥了一眼那些站起来蓄势待发的人,心道自己猜对了,这些人是服从这个人的,目光再回到这个人身上,直奔主题,“我有条件,一只腿和尾巴,归我。”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又恢复,不等他眼中浮起嘲讽之色,我又说道,“当然,你不答应我自然也没有办法,若非穷途末路,谁也不愿意这样,只是活路有一条是一条。虽说谁也不能想给谁活路就给谁,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不会傻到玉碎不为瓦全把自己的活路都堵死。”
青年眼中慢慢浮起一丝笑意,许久未修理的胡渣衬着一口白牙声带嘶哑却也洪钟般响亮道,“你还是第一个敢独身与我讲条件之人。”
☆、【053折】生死,两相茫
【053折】生死,两相茫
我默默地嗤了声,第一个,这还真是个吉利的数字,一般这个时候对方会看在这个吉利的数字上豪迈地大手一挥,再嚎一把嗓子说“准了”!
落魄青年嘴角咧得更开,无迹斑斑的脸看起来像只微笑的老虎。
老虎为什么会笑?当然是碰到可口满意的食物的时候了,心中不由地敲响警钟。
微笑老虎还保持着笑容,振臂一挥,道:“可是这答不答应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得听听我身后这些弟兄们的声音。”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么一想,硬鼓起来的一口勇气顿时*不少,人倒霉了吧,有时候不仅仅连喝水都塞牙这么幸运。
我看看那一双胜过一双绿的眼睛,原地思量了一秒,决定还是先保命要紧。没准没分到果腹的食物还能活着走完这段路,可是鸡蛋碰石头这事儿,只要一秒钟小命就能结得很彻底。
我转身又站了一站,往马尸的方向看了看,心平气和地提了建议,“那就趁还没凉透,赶紧收拾了吧。”说完便走,不再多做纠缠。
一步两步……一丈两丈……
脚步越来越慢。
可是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本来还想试试水木以前上大卖场买衣服讨价还价时百试百灵的伎俩,所谓红尘滚滚走一遭,潇潇洒洒不后悔的姿态,五步之内肯定会被对方叫回来,然后交易成功。
可是我都走出了那可以叫回去范围,身后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摸了摸腰间的水囊,舔/舔干涸的龟裂的唇,有一丝丝刺/痛和腥甜,水也没剩多少,在找到下一个水源之前,它将是我的全部了。
谁说人生如戏?还真尼玛是一场玩人不交税的游戏。
前一刻我抱着希望,再亲自把希望一丝丝掐灭了之后,这时候有人上来再玩笑一样地把它全点亮了。
我的后槽牙慢慢磨合了一阵,那个半路冒出来把希望点燃的人疑惑地张着只脏兮兮的爪子在我眼前晃了一晃,被我恶狠狠一瞪。
爪子立刻安分地收了回去,“……我,我不过是替我们当家的给你送腿来,你瞪我作甚?”
我嘴角一抽,看着他另一只手提着的一大块血淋淋的马腿肉,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按照一贯陈岚嬗一贯的禀性,此时应该挥手把这施舍一样的东西打到地上再补上两脚啐上几口,最后连这跑腿的也人身攻击一番让他脱去人形,这才能消消那股大火。
可是,这样是解气了,有个性了,然后就很可能在别人眼中傲骨铮铮地饿死。磨难这玩意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人因为拘于名节甘愿赴死,有人因为荣华富贵而苟且偷生,都是死,人不同,看法自然也会不一样。
那个有个性的陈岚嬗,我是回不去的。
因为我得活着,我要活着!
我扛着一只马腿肉往回走,不远处就已经望见炊烟袅袅和三五一群的饥民围坐在一起,还有兹兹作响的烤肉和阵阵焦香。
那青年坐在其中一堆,用一把匕首穿着一块马肉在火上转悠,若有若无地抬眼,正撞上我瞪他的目光,交接一瞬,把目光落在我肩上扛着的马腿肉,嘴角一抽,似是轻笑一声,低下头去专心烤肉。
我站住巡视一番,不等目光所及,清脆带着微弱的新生儿啼哭从最边上传来。我扛着一只新鲜马腿走过去,正是那个刚刚喜得千金又痛失爱妻的男子。
这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家少爷,虽为逃难,衣物倒也收掇整齐且讲究,只是刚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明明是张年轻的面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皱巴巴的娃娃在他无力的双臂里微弱地挣扎啼哭,他的视线始终在妻子惨白的脸上,好像正陷在一场梦魇里,意识听不见身体的挣扎,只因为灵魂随那人一起去了。
刚出生的孩子,最幸福的莫过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喝上一口母乳,可是这孩子一样都没沾到,任她将稚嫩的嗓子哭哑也于事无补。
我不记得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可我记得我是不哭的。我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的眼泪也可以这么多,人本就是带着哭啼来到这世上,只是她不一样,她的啼哭,没有喜悦,唯有悲恸。
我四处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