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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一怔,“什么做什么?”
“你想杀他?”我不理会他的装傻,冷声质问,“你想杀了华云铮!”
曹孟德的脸也沉了两分,“我要杀他,你就这样在意?”
“我当然在意!他救过我那么多次,还给你治过病,单凭这些你就应该重谢他而不是……不是杀他!”
曹孟德看着我不做声,气氛冷凝到极点。
我正抽/身要走,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你啊你,说不过两句就这样走人也太没意思了,转过来。”
我不动,曹孟德的手就环了上来。
“走开!”
“怎么能走开?你不转过来,我当然只好赖上来了。”他的手轻轻地扳过我的肩,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是想说,反正咱们也没有大灾大病,又何必将他困在这小小的一个圈子里,有才无处施呢?还有,出于私心里说,他一直在这里我已经感觉到危机感了,所以得想个办法把他送走。你呢,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敏感了?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华云铮,所以才变得敏感?”
他后面的话说的像是试探,又像是担忧,我没时间深究,只是回视他的眼睛,“你真的,不会杀他?”
曹孟德的眼睛微有波纹,“岚嬗,我手上沾的血已经不少了,再多一个或少一个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可这并不代表我喜欢杀人,相反我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杀人,我更不会去杀一个我应该重谢的人,你可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前几天他跟我说过南方有一场来势汹汹的痢疾,他想去那边看看,可我放心不下你的身体,没有当场答应他,说给三天时间再确认一下你身体无碍再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我该给答案了,所以才同你开了个玩笑,而你居然也当真了。”
我当然得当真啊,谁让你在历史上的名声那样臭,和华佗的关系又不好,我会想歪也是难免的嘛。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我只能在心中腹诽一阵。
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要了个保证,“那你保证,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要伤害他!”
曹孟德微微眯起眼睛,“你有木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我被他转得太快的话题弄得一愣,随口问道。
“一股……很酸很酸的醋味儿……”
“醋……”我顿悟,哭笑不得道,“哪里有什么醋味儿,你鼻子坏了……”
“不信你闻闻。”说着就把自己的脸往前凑,“闻到没,一股很酸很酸的,醋味儿!”
我捧住他的脸,制止他再无止境的靠近,“我和他是像兄妹一样的,我很珍惜这样一位大哥哥,这样的醋坛子你也打,你还是不是人见人发愁的曹操啊?”
“就是‘鬼见愁’也有鬼见愁的烦恼啊……”
“行了行了,看来你头也不疼,孟绥刚刚送来的奏报你还没看呢,赶紧看看吧。”
这句话还真灵,但也灵的太过了些。
曹孟德坐回去时,脸上已然不复刚刚那轻松玩笑的模样,沉默着,拇指在那份奏报上摩挲了半晌。
我看着他两鬓原本墨玉一样黑亮的青丝成了斑白,心里又有些发酸起来。
“这仗,我真不想打了,太累,太难受了。”沉吟了半晌,他忽然这样说。不是一个将领的心灰意冷的语气,而是对那一个个瞬间消失的性命的不舍和心疼,以及全身心对战争的厌倦。
我咬咬牙,道:“我们不能再退了,官渡之后就是许都,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迎头而上。”
“曹孟德,再坚持一段时间,相信我,再坚持一段时间!”
曹孟德轻拍着我的手,“我知道……”
“不,你不会知道的!这一场仗,只要你坚持到最后,胜出的一定会是你!十五天,再等十五天,你一定会赢的!”一想到这场战役的最后,袁绍以失败告终,我的情绪就逐渐不受控制起来。
曹孟德抱着我轻声哄道:“好,十五天,我们就等十五天。等打完仗,我们就回许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翌日,曹孟德在劳军时,与镇守营垒的将士们说道,“弟兄们,只要我们再坚持十五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大家都可以回去见父母兄弟了。”
军中士气顿时高涨。
袁、曹两军在官渡对峙将近三个月,两方均有损兵折将,但曹军一方本就弱势,折损甚重,除了一部份精兵留守许都以防敌人突袭,曹孟德手上只有不到两万的士兵。
而对面的袁军有意围剿,自是倾巢而出,足有十万精锐南下屯于官渡。
早在四月初白马告急时,曹孟德援兵延津而非白马使了声东击西解了白马之围后举城前往延津,而这时被引到延津的袁军回头反扑,虽占领了白马,但也完完全全扑了个空。
再回到延津时,曹孟德已经兵退官渡,尾随而来的袁军又不费什么大力收了延津之后,开始着手官渡。
这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规则,敌进我退,明上节节败退,暗里则步步为营。
战场如棋场,舍小就大,逢危必弃。
敌方一旦吞了棋子之后就会想着吞下一颗,而这时,只要布局精密,就可以反其一着,请君入瓮。
这便是曹孟德退居官渡的缘由之一,还有之一,那就是拉长袁军的补给线。
从地图上看,袁军十万精锐南下而来,步步紧逼官渡,人口多粮食消耗量就大,拉长了其补给线之后,那些消耗巨大的粮食就难以供应得上,人没吃饱,牢骚自然就会多了起来。
不过,这一点,貌似对方的将领也想到了。
所以连续僵持了三个月,袁军军心依旧毫无紊乱的迹象。
相反,曹军这边的情况就有些不大乐观了。
许都是我们的补给线,虽然近,但速度还是有些跟不上。
曹孟德在劳军时看到负责粮草补给的运夫们时,当天回来连晚饭也不动一口。
只是看着碗里本就为数不多的白米饭说了一句,“岚嬗,他们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有,脚上磨的都是血泡,就为了送这些粮食来,他们连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饿了就喝水,实在饿得紧了就勒紧裤腰带,一步步地从许都送到这里来……还有十天,若是十天之后……我该以何颜面去对他们?”
☆、【097折】官渡,决枭雄
【097折】官渡,决枭雄
我从没见过这样对自己持有怀疑的曹孟德,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大家都认为坚不可摧的时候,而这大树却忽然自己动摇了起来。
“孟德,兵书有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你行军打仗多年应该最深谙这其中的利害,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败本没有什么,可是仗还没打起来自己就先败了,那这场仗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宁可自己吃不上饭也不愿让坚守在前方的战士们饿着,那是因为他们坚信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放弃。后面,就是大家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除非敌人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没有一个人会放任敌人的铁蹄来践踏我们的故土!”
“而他们坚持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的信念还有一个,那就是你。你驰骋沙场这几年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这一刻倒下了,你让他们多年的信仰置于何地?你清楚的,我们绝没有退路,一点都没有。”
曹孟德猛地抱紧我,像抓着一根命悬一线的稻草,低声道:“若是我败了,你可会学那西楚霸王的虞姬?”
“不会。”感觉曹孟德身体微微一僵,我轻声笑道,“因为,你从来不是西楚霸王,你是曹孟德,世上独一无二的曹孟德,所以我也绝不会是虞姬,也当不了虞姬。”
曹孟德慢慢地收紧了手臂,“岚嬗,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此生能遇到你,谢谢上天把你带给了我。”
建安五年十月十四,官渡。
离当初那个‘十五日’的允诺还剩三天。
营垒前方遭袁军袭击的伤亡人数有所减缓,据说是有人造出了个什么投石机来反击,一块块大石飞跃水泽打在袁军的营垒上,毁了那些居高临下的暗箭碉堡。
这虽然给军中将士带来一些鼓励,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我们的粮草来的越来越艰难,敌方人数再怎么伤亡,也远远比我们要来得多,我们在消耗他们而他们也在耗着我们,这就像是一场‘木头人’游戏,谁先动,谁最有可能输。
袁绍在以前的战役之中,多以速战速决为策,而这次显然是要和我们耗到底。
三国鼎力局面并不成熟,如今天下最有实力的不过曹、袁这两大集团,其他人都在持观望态度坐观虎斗,鹬蚌相争之后还有看着好戏坐收渔利的渔翁。袁绍南下之前自然是想得到这些,所以准胜不准败。
纵观局势,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后援方面,袁绍的阵营远远胜过曹孟德,所以他才会持着必胜的把握慢慢耗着曹孟德。
战争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