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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传来的都是坏消息
一天下午，我给学生上完课，正准备去第四餐厅吃晚饭，突然接到了赵亮给我打来的一个电话，他要我迅速赶到赛特酒店的大堂，他有要事和我商量。我听他的语气显得非常急躁和烦闷，猜想事情一定很紧急。但是，我很不情愿再为他的事情操心了，“我晚上有个约会——”我的确准备去找杨琳。“不行，你赶紧来，有最最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最后一次了，好吧？快来快来。”他以十万火急的语气向我强调。我只好答应他了。草草地吃了一点儿饭，我立即开车往赛特酒店的大堂赶。这个时间正是晚班交通高峰时间，是北京全城堵车最厉害的时候，去建国门附近的赛特酒店约见，完全是一个鬼主意，一个很糟糕的主意。我一边被堵在路上，一边破口大骂赵亮给我添麻烦。我终于在７点抵达了那里，天也擦黑了。我走进大堂，一眼就看见他坐在会客区一个宽大的沙发上，背对着我，一动不动，身影显得很落寞。而大堂里来来往往的是穿着和表情都很鲜亮的男女，和他穿的黑色衣服以及寂寞的身形，形成了某种对比。他站起来，叫过来服务生，付了一杯咖啡的钱，“好吧，走吧，咱们现在就走。你不要问我去哪里，你的车跟在我的车后面走就行了，记住，可别跟丢了。对了，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在开机状态下将电池取下来。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里了。”我忽然明白了，他这是要我的手机也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里，据说，开机状态下就把电池取下来，即使是警察来跟踪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了。我把我的手机电池拿掉，他就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向外面的停车场走去。我快步跟在他的后面，试图和他并肩而行，可他大步流星，一言不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样的铁一般的沉默，一定代表他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想费脑筋猜测他遇到了什么事，总之，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但是，他的事和我有多大的关系？我内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在他的私生活里搅和了，我要逐渐地摆脱他的生活带给我的坏感觉和坏心情。在停车场，我们上了各自的车，我的车跟在他的那辆银色宝马的后面，离开了酒店。七拐八拐，到了一个我都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一家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黑暗的荒野中的夜总会的大门口。他把车停下来，熄了火。我也停好了车，跟着他大步走进夜总会。迎宾小姐身材苗条高大，穿着拖地高领的红色晚礼服长裙，向我们鞠躬，并且引领我们前行。赵亮对她说：“给我们找一个小包间，不不，算了，就在那边的大堂里随便找一个座位吧。”他一瞬间就又改变了主意，带着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的我，走到了大堂里一个偏僻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两杯卡布其诺。”他说，然后，他看着这个小姐离开，才把视线终于转向我：“今天，我们可能被跟踪，所以我才叫你把手机电池拿掉的。”我感到大惑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会跟踪你和我？”“张良基市长今天中午被双规了。你懂什么叫被双规吗？这是中共纪律检查委员会使用的一个术语，就是党的纪律检查人员在掌握了某个领导干部的违法腐败情况之后，在调查阶段所采取的一种调查方法。这是共产党的家法啊。双规，就是你要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向组织交代问题，说明情况。”“他被双规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觉得很纳闷儿。他压低嗓音：“一般来说，纪检委不会轻易去双规一个干部的。张市长作为一个副部级的官员被双规，说明有关部门掌握了他的很多情况，至少有五十万以上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才可能被双规，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双规一个官员的。你想想，我是张市长组建的市长决策顾问组成员和南澳市政府的经济顾问，我们又是私交很好的朋友，哪里能不被注意？告诉你，有关部门今天下午就到学校找我，和我谈话了，要我把关于他的一些情况反映给他们。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想到——什么？”我问他。他叹了口气，“就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倒啊，他的政治前途很好的，他很能干，才四十多岁，很有魄力，在当地执政的口碑很好。本来听说可能提拔他去陕西当省长呢，但是现在，一双规，他就完了，政治生命就结束了。”
三十 传来的都是坏消息（2）
“如果他没有问题，双规完了，调查完毕，可以继续工作啊。”“那你就太傻了，太天真了，太不知道共产党的家法用起来的厉害了。只要现在一个官员被双规，90％都完了。能够清白地出来，没有事情的，太少了。”“其实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吃惊。”我说。“你竟然不吃惊？”他倒吃惊了。“我当然不吃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看现在，你随便翻开一张报纸，打开一家网站，浏览那些新闻，总有不少官员倒台的消息，上到政治局委员，中到国务院的部长和银行行长，下到地方上的县长县委书记，贪污受贿被抓起来的，被双规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张良基被抓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这次却牵涉到我了。有关部门来调查我了，约谈我了。明天，我还要被约谈。”他感到很灰心丧气。“那么说，你也被双规了？”我问他。“不，我只是协助调查，还没有那么严重。”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也许，事情会向更坏的境地发展？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那你认真地告诉我，你有没有参与张良基的贪污腐败？”我很严肃地问他。“没有。但是，我在南澳市拿了不少顾问费和讲课费。”他在竭力搜索自己是不是有犯罪的记录。“那些钱，是不是你应该得的？”“理论上是这样，而且都是税后，我都纳税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我要是被咬了，也是说不清楚的。政治方面的事情嘛，你要是站错了队——”我说：“问题是，张市长的事情和你有多大的关系，你要考量你会在这个事件中被卷入多深。我的直觉判断，这个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也许还牵涉到了当地的政治生态和斗争，现在，很多的人事斗争都是以抓对方的贪污腐败来显现的。”“现在，我只是听说了一些情况：张良基被双规，在一个月以前就有些苗头了。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房地产的价格在南澳市上涨过快，连带郊区，房产的平均价格都超过了一万五千元，比北京还贵。你也知道，现在是地方政府和地产商人联手将地价和房价抬上去的，这里面的腐败贪污、行贿受贿的事情，在各个环节几乎都存在。因为一些城市的房产价格上涨太快，老百姓意见很大，于是，中央派了纪委，国务院派了国土资源部和监察部、中国人民银行、建设部等几个重要部委和银行，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进驻上海、天津、广州、深圳、南澳市等城市进行调查，想要将各个城市房价上涨的原因找到。来到南澳市的调查组收获最大，就是调查组接到了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