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乐把书包往身后一甩,驻步聆听,脸上牵出淡淡的微笑。
少年清秀的五官还未长开,似隔着一层薄雾,平淡的,模糊的,像钱钟书先生说的,一把热毛巾就能抹去了。身体也还像正抽长的杨柳枝,细挑纤长,一身普通白衣蓝裤校服穿上身,却也显得清新鲜嫩。这是青春少年独有的味道,是安乐独有的味道。那些青春不在的了人谁见了不眼谗一把:这么个鲜活的少年,再过了三两年,那真真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啊。
那理想的彼岸也许不存在,我依然会走在旅途上……
那男人还在唱吟,安乐听着,唇角上弯,勾起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快的迈开步子,眼睛盯着路面灰色的水泥砖,任由思绪飘忽,天马行空。
在小巷里左转右拐,十来分钟后,来到南街垃圾场附近。这里有一片自建的土砖私房,年代有些久远,房型无规则,大多是火柴盒型,一个大堂及一两个睡房。从外边看,破破烂烂的,外墙灰朦朦的,脏兮兮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这些私房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个大院子。这院子是用来堆集各种类型的可以卖钱的垃圾的。
住在这里的人,都以拾荒为生,安乐家便是其中之一。但安乐家又与其他家不同,安乐他爸早三年前就不在本地拾荒,因为这地方不大,拾荒的人却相当多,所以安父便动心思去大城市里拾荒,一个月赚的比在这儿时翻番,只在过年过节时回来跟安乐团聚。所以,安家是这片地方上唯一一家没有腐朽味的干净的家。
“安乐,放学啦。”隔壁家正抱着孩子在门口晒太阳的婶子笑呵呵的跟安乐打招呼,似高原红的圆脸上有着最简单的满足的表情。
“嗯。”安乐把书包挂门环上,过去抱起她手上的孩子,细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捏孩子红彤彤的小脸儿,逗着小人儿格格笑,“小东东,今天乖不乖,嗯?”
小人儿摇着胖乎乎的手想抓住那只骚扰了自己安宁的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很是不满。婶子在一旁笑看着,也不出手帮忙,只是说:“安乐,过些天你爸要回来了吧。”
“嗯。”安乐漫不经心应着,对小人儿说:“小东东,你喜欢吃月饼么?诶,你还是第一次过中秋节呢,高兴么?”
小人儿手舞足蹈咿呀呀叫着,口水横流。婶子见了笑弯了腰,把孩子接过去,在那小脸儿上狠狠亲了一口,唤:“心肝宝贝儿哟”,脸上疼爱的表情表露无遗。
安乐静静看了两眼,回自已家——干净但孤寂清冷的家。
屋檐下搁了张木桌,那是安乐平日写作业看书用的。天色还早,安乐把今天上课的内容温了一遍,写完作业,做好习题,再拿出作文薄,摊开空白面,凝神看了半晌,无从下笔。
今天的语文课后,老头悠悠然说快到中秋了,不如同学们写一篇“水调歌头”读后感吧。小六和陆晓两人当场就骂娘了,难得的周日,还让不让人活了?!安乐不置可否,收拾了书本叫俩人去打球,反正写是要写的,怨也无用。
写什么呢?
安乐咬着笔头,脑子飞转,视线由爬满绿油油常春藤的院墙转到院角。那里闲搁着一只破旧的小木马,是小时候随他爸拾荒时拾到的,当时那木马上的油彩还没掉,看上去颇有几分真实,安乐很喜欢,带回家后时不时在院里小小的空地上晃着玩儿。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小木马就被他丢弃在那角落了。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也正是安乐的生日。每年这时候,安父总会给安乐买个小蛋糕。虽然安乐不喜欢那甜腻的奶油味,但还是很高兴父亲在身边陪伴,一起上街买菜准备晚饭,吃完饭后一起在院子里吃月饼,听安乐讲学校的事,给安乐讲铜现在一斤卖多少钱,彩纸一斤多少钱,硬纸皮一斤多少钱……最后总会一再重复说:安乐啊,要努力读书,爸爸辛苦没关系,只要你能上好学校,爸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读。
安乐每次听了总不语,只是抿着唇。如水月光下,少年稚嫩的脸竟那样坚定毅然。
幼小失母,安乐由安父一人拉扯大。没学会走路前,安父常常是前面背着他,后面背着大麻袋,烈日炎炎下小心翼翼的翻着臭味熏天的垃圾堆。安乐小时便很安静,很听话,也比同龄人成熟。他从小就明白他爸不希望他走上拾荒的老路,所以早早把他送进学校念书。
正因为自幼便了解生活的艰辛,所以安乐读书格外努力认真,小学时连跃几级,以至于现在十四岁却跟一票十七岁的少年同念南中高三,成为陆晓他们口中的“孩子”。
“嗒……嗒……”
落在纸上的轻微声响让安乐回过神。瞧瞧白纸上晕染开的水渍,望望天空,又几滴雨水落下来。不知何时起,天边竟然一团乌云堆集,下雨了。
把书桌移到屋里,安乐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越落越急,渐渐连成丝,滴答声也渐变成哗啦啦声,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瓦片上的水流至凹槽,形成水柱,落到地面的相对的凹坑里,溅起晶莹剔透的水珠,倏然又“啪渍”跌落。
安乐出神的望着,手指伸到水柱中,砸得指尖微微发麻,冰凉湿润的触感,很舒服,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句话——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失笑。
回到屋里,从柜子里翻出两只鸡蛋,再找找,没面了。看看雨势,出门的念头作罢。
拿过作文薄,拉开灯,埋头便写将。
待洋洋洒洒两三千字写毕,已是夜色如墨,雨依然哗啦啦如故。放学后在食堂吃的那份简单饭菜早已消化,这时候肚子开始咕噜噜直叫。安乐进房拿了把长柄大黑伞,锁了门便往东边走——那边的污水沟旁有个小超市。
阒暗的巷子里没有丁点亮光,安乐凭着十几年对这一带的熟悉大步走,嗒嗒嗒的踩水声和雨水声混在一起,多了份孤寂。
出了巷子,便是南街垃圾场,一盏日光灯昏悠悠照着,光线被打散在雨丝里。安乐快步穿过,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似猫叫的声音传入耳,心脏猛地一缩,站定四处望,除了那小山高的腐臭的垃圾外,没见任何活动的物件。
暗暗松了口气,抬脚正要继续走,那声音又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安乐凝神细听,不像猫叫,倒像是孩子的声音。寻着声道过去,在垃圾场旁堆着的那几根粗大的水泥空管旁,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最下边的那根管道里,两只小手伸在雨里接雨水玩儿,口中细细的声音却是在唱歌儿: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糊蝶两边排。
一直重复着唱。
安乐听了一下,旋过身欲离开,被那孩子叫住了。
“哥哥。”他叫。
拾荒 act 03 :安宁
幽巷里,一重一轻一深一浅的有节奏的踩水声由远而近,掺杂在哗啦啦雨势中的,还有时隐时现的喁喁细语声。那是个稚嫩微弱的孩童特有的嗓音,他时而说话,时而咯咯笑,时而哼两句歌儿。
“哥哥。”小孩儿仰头唤。虽然黑漆漆的夜色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习惯性的看向身边人。
“嗯。”安乐应和,紧握住他软软小小的手,一步一步走稳了。
小孩儿听了又咯咯咯笑出声来,勾起小腿欢快的跳一两下,听着重重的“啪嗒”声,更是咯咯笑不停。安乐把他拉近身边,薄斥:“别瞎跳,小心跌倒!”
“哥哥抓着我,不会倒的。”
小孩儿说着,细小的手指头调皮的挠了一下安乐的手心,痒痒的暖暖的感觉从安乐心底涌出来,突然眼睛有点儿涩,蹲下身把小孩儿抱起来。小孩儿哇呀呀笑叫一通,两条细胳膊便搂住安乐细瘦的颈脖,小腿也勾住他的腰,小脑袋往后仰,不小心探出伞外,被雨水淋了一把又哇呀呀缩进来,伏在安乐肩膀上,乖乖的不动了,只是轻微的呼吸着。
好软的小身子啊!像羽毛般轻盈,像花蕊般娇弱,两手用力一捏似乎就能捏碎了。安乐紧搂着他,心底柔软的陌生的情绪不可遏止的喷薄而出。
“哥哥……困了……”小孩儿软软的带着乏意的迷糊声贴在安乐耳边说。
“乖,别睡,马上就到了。”安乐抚着他的后脑勺柔声道。
小孩儿听了,马上蹭起来,软软的冰凉的脸颊贴在安乐腮边,悄悄耳语:“哥哥,你会煮鸡蛋给我吃么?我喜欢吃。以前路边卖鸡蛋的奶奶给我吃过,可是我没有钱,吃不到了。”
“没关系,呆会儿哥哥给你煮……几个?你想吃几个?”
小孩儿板起手指,一、二、三……数了一圈,伸